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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和北京相距很近,民俗风情有许多相同之处,也有许多不同之处,更有许多是相同之中夹杂着不同。炸酱面就是一个例子。
先说天津的炸酱面。天津的炸酱面要说好,当然首先要说炸酱。天津的炸酱用的纯是甜面酱。把肥瘦相间猪肉切成比色子(骰子)略小的肉丁。 热锅加植物油,油热后放入葱丝、姜丝,一定要放几瓣大料(八角),稍后即放入肉丁。将肉丁炒至出油时,放入甜面酱。炒甜面酱的火候是个功夫,火候不到有生酱味儿,火候老了就不香了,不要炒焦了。油要多一些,可以多放植物油,也可以多放一些肥肉,炸出油来。油多一些,才能有“炸”的意味,但不是真炸。炸出的酱呈古红色,肉丁好似一颗颗琥珀,晶莹透明,遍布酱中。炸酱咸香中带有一丝甜味儿,肉丁外表略脆,肥而不腻,酱味渗透其中。天津人对待吃,就好像德国人对待科技工程,追求完美,一丝不苟,决不将就。不论是高门大户的厨子还是小门小户的老太太、小媳妇儿,无论做什么饭,都要有一套讲究,讲火候,讲味道,讲色泽,讲刀口,可不能叫人家笑话了。炸酱面也是一样,不光是酱,就说菜码,无论是黄瓜、水萝卜、还是白菜心儿,切的那叫一个细,那叫一个匀;绿豆芽菜必须要一根根地将两头掐去,决不能显得一点儿粗手大脚。饭做到这份儿上,也就成了艺术品了。天津人吃炸酱面,与其说是解馋,不如说是欣赏。
第一次吃北京炸酱面是我吃了十几年的天津炸酱面以后的事了。那是在北长街北口儿路东,紧靠故宫筒子河的一家饭馆儿,隔着窗户可以坐观北海白塔,名副其实的天子脚下。查过近期的北京卫星照片,这家饭馆的已经没有了,从护城河的转角处往南,北长街路东很长一段都夷为平地,可能是为了不妨碍宫墙角楼的视线而辟为了绿地吧。那天要赶路,点的是省事、爱吃的炸酱面。带着期待(expectation), 等来了服务员端上的面,发现酱是褐黄色的,肉丁简直就是肉末儿,酱有点儿稀,没有光泽,心里没有认可这就是炸酱面。问服务员,告诉是黄酱做的。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北京黄酱。当时,确实是有点儿饿了,饥饿的感觉压倒了审美的情趣,也顾不得是面酱还是黄酱,试了几口,就大口吃了起来。记得那面条是过了凉水的,面很筋道,菜码是水萝卜。吃完后出门儿,咂么咂么滋味儿,觉得口中另有一股酱香,好像是刚吃过了水萝卜蘸酱。以后我在北京又吃过几次炸酱面,基本是一个套路,渐渐适应并喜欢起来,但心中始终没有承认那是“炸酱面”。
我近来对北京的炸酱面做了点儿网上研究,北京的炸酱面的确“与时俱进”,有了很大的改良。与我吃过的北京炸酱面相比,岂止是改良,简直就是革命。单说制法描述之细,就集各家之大成,罗列其详,不厌其烦。最重要的两点是,( 一)肉绝对是肉丁了;(二)炸酱绝对是炸的了。但是,这里引起我的两点疑问。首先, 据我的直觉,北京黄酱是不适于炸的。但要是改成甜面酱,那不成了天津炸酱面了吗?聪明的北京人找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往黄酱里加甜面酱。甜面酱的比例为四分之一,其中的一个制法已建议加百分之五十。这个问题似乎解决了。第二个问题,在北京炸酱面的现今制作法中,凉水过面仍被推介,但凉水过面是不适合于炸的酱的。如果酱是炸的,而且有肉丁,酱中必有一些油脂,其中包括猪油,油遇冷,必凝固,这样酱就失去了应有的香味,人吃了也不舒服。不知为什么聪明的北京人忽略了这点。这个问题没解决,存疑。
天津的炸酱面也遇到了改良。我三年前回国时,在天津的一家面馆吃面,发现炸酱里加了松子仁儿,虽别有风味,但总觉得怪异。
时代在发展,民风、民俗也在变化,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我希望天津的炸酱面千万要保持原有的风味;我也盼望下次回国一定到北京尝一尝经过革命的炸酱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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