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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peacelife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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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标题:《情欲的城》(全)作者:南南和北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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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6 06:46:33 |只看该作者
 11. “大鸟”广告。

  弱小又单薄,连漪第一次出来应聘工作。要求本科以上学历,至少两年相关工作经验,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是个有抑郁症史的高中毕业生。还有三个人轮到她。她们都有一头鲜亮的长发,目光充满自信,都带着厚厚的文件夹――那就是社会经验吧。她只有间接的经验。她听人说,她听书上说,听报纸杂志上说,可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真理和真谛。挫折是必然的,失败是必然的,成功也是必然的,人怎么可能一辈子没有工作呢?可有那么几分钟她打起了退堂鼓,她强迫自己坚持下来,终究要踏出这一步,就让这一步在今天踏出吧。

  “连漪。”

  秘书叫她了,冰冷的声音割得她心疼了一下,她站起来,走进去。学历和经历?没有。她穿的是家常便服,白毛衣,牛仔裙,白运动鞋,背景应该是校园,受着同学的追捧,受着老师的宠爱。带着无框眼镜自称姓秦的男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那你来干嘛?我们这里不是无业人员收容所。”

  “我来是因为觉得有能力胜任,至少给我一次考试的机会吧。”

  “好――吧,”很长一段沉默过后这两个字才吐了出来,“我手头上正好有一个糖果的案子,生产,销售,一切,都是零,名字也交由这里做。你会怎么办?去写个策划案,一个小时内交上来。”

  “糖果?吃的糖果?”

  办公室里起了一片笑声。

  “是。”对方显得耐心十足。

  “我现在说可以吗?”

  对方作了个请的手势。

  “名字就叫甜蜜蜜吧。根据不同的人群做不同的系列。比如儿童系列,以水果、牛奶和巧克力口味为主;情侣系列,以柠檬巧克力可可和,和那个,就是牙膏里用的那种东西?”

  “薄荷。”

  “是的,薄荷。情侣系列就以柠檬巧克力可可和薄荷味为主,中老年人以虾酥花生之类为主。还可以根据节日推出不同的系列。广告词可以说,甜蜜蜜童年,甜蜜蜜人生,甜蜜蜜糖果;酸酸的甜蜜蜜,苦苦的甜蜜蜜,甜甜的甜蜜蜜,长长的甜蜜蜜,短短的甜蜜蜜?”她的脸红了,竟做了个鬼脸:“给我时间我会组织好的。”

  周围又笑了,考官撮了撮眼镜,说:“不错。我们综合一下再给你答复,OK?”

  这个“OK”可不是商量的口气,连漪知趣地站起身:“我现在就想知道结果。”

  她知道卞铭菲的命运,她不想为一个失望的结局充满希望地等待三天一个星期或更长时间,那太折磨人了。对她来说,卞铭菲是个参照,这个参照上面写着禁止、危险、此路不通,她知道她的悲剧,她可以避免。

  “如果可以,三天后通知你。”

  “请现在就告诉我,如果你觉得我不行,我可以承受。”

  考官看着她,眼前的女孩一派纯真,像个高中生,和工作扯不上关系。

  “怎么说,你的策划听上去有一定的可行性。这样吧,给你一个月的试用期,通过试用期你就可以正式留下,到时我们再谈别的。”

  “试用期不是半个月吗?”

  “多给你点时间熟悉一下这一行的方式方法,还有这里的环境。”

  “就半个月吧,如果觉得我不行,你告诉我,我立刻就走,你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是你很有自信吧?那一切就按我们的招聘启示来,下个星期一过来上班。高绮,”刚才通报连漪进去的那位小姐应声而进,“带她熟悉一下门路和人事。连漪,是吧?下周一过来直接投入工作。”

  “是!”连漪敬了个军礼。小小的成功解放了她的性格,激起她性格里的顽皮和幽默。回家的路上一会儿高兴地笑起来,一会儿又一脸失落:如果认真地想一想不那么唐突,我会说得好一点;一会儿又脸红了:那个经理一定觉得我很好笑吧?

  不想回家,转身去了万发鞋业。

  秘书得知她是连漪很吃惊,总经理的这个女儿从未来过。

  “总经理正和一位重要客户……”

  “没关系的,我等她。”

  坐了一会儿,趴到秘书的桌上看她工作,她忽然对工作充满了好奇。秘书笑着回答她的问题,问她怎么了?她摆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在一旁转了转,说我出去等。

  丁秋平和周光一起出来时,连漪正站在院中央的花坛里看美人蕉,上面还有几朵鲜艳的花呢。小学的花坛里也种满了这种花,她们把花摘下来,吮吸里面的花蜜,很甜。周光看到她吃了一惊,丁秋平说:那可不是连涓,是妹妹连漪。周光连声说真像。当然了,她们是双胞胎。丁秋平也觉得今天的连漪满面红晕,很有朝气。周光意识到失态了,忙说,就此告辞吧,希望您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丁秋平笑了笑,淡淡地握了握对方伸过来的手:等你们高质量的皮革出来再说。

  周光进车,将车窗摇下,看着红色美人蕉下动人的连漪,直到车子驶出万发。

  连漪一直盯着车窗外笑。丁秋平侧脸问:“到底什么事?找我又说没事,自己又偷着乐。”

  连漪也觉得这样很丢人,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快说。再不说我没耐心了。”

  “我――”连漪闭上眼睛,仰起头,又低下头,声音在车内的空气中划了一道弯弯的彩虹,司机老王都笑了。

  “我――”又一道彩虹。

  “这么婆婆妈妈?”

  “嗯,我,我下星期一就要去工作了。”

  “是吗?”丁秋平吃惊。她曾为连漪工作的事联络过许多地方,连漪一直拒绝,她要靠自己的实力赢得工作,却又按兵不动。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她继承的那些遗产从中作祟,消磨了她的斗志和紧张感。原来这个不动声色的小家伙在背地里行动呢。

  “嗯!”连漪羞涩地重重点了一下头。

  “什么公司?做什么的?”

  “大鸟广告,是广告策划。”

  “真的?不错啊。老王你听到了吗?我女儿做策划了。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连漪脸更红了,仍笑着看窗外。丁秋平看着她,百感交集。这个女儿从未和她坐得这样近,从未和她谈过心,她甚至觉得她对她还怀着恨意……她把手搭在连漪肩上,看她没有躲开,就把她揽在怀里,眼眶里有泪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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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6 06:48:15 |只看该作者
12. 很久没有渴望新的一天到来。广告策划,从未想过会做这样的工作,可明天就要去做了,踏上岗位,有了岗位,有了立足之地。今天还在街头流落,明天就可以像别人一样忙碌,一样有秩序,一样受到制度的约束,每一分钟的时间都有实在的内容。这不是很奇怪吗?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不难啊,只要去做就可以,为什么卞铭菲那样困难?之前被她的困难吓住了被别人的困难吓住,被别人的痛苦蒙蔽,我要找到自己。

  连漪在写日记。连涓进来送给她一支美工笔。她喜欢美工笔,用这种笔写出来的字漂亮大气。她是个完美主义者,会因写的字不好而葬送掉好心情。日记也是这样。她很少写日记,100 页的本子横跨了4 个年头还剩厚厚的几十页,多数因为没写,还有一部分是对字迹不满而撕掉了。

  连家二小姐出门工作是隆重的事,连涓刚出去父母又进来,把在餐桌前说的话改头换面又说了一遍。无非是要努力,人际关系尤其重要,要学会与人协作之类。连鸣最后进来。卞铭菲和郇兵出现后他们很少交谈,连漪看着他静悄悄地笑了。

  我的小妹明天就去工作了,社会是个大染缸,也是磨练自己的战场,你没有一个成熟的性格,我很担心。

  我还不成熟?我觉得我成熟得都要从树上栽下来了。

  你还没成为果实,是还未盛开的花朵,是一张白纸。不久前我认定一生要养三个女人,一个是我的妈妈,一个是我的爱人,一个是我的妹妹,就是连漪。我怎么想都不舍得你出去工作,怕你受到伤害。

  连漪受到了震动。她也爱这个哥哥,她知道他是她的哥哥的时候,心在漠然的外表下明亮了起来。对他是兄妹之情,可一旦他恋爱了,她会觉得失恋。

  Sour!她说。

  哈哈!我就是这么想的。教你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你一定不听,就祝你顺利吧。

  连漪拱手作揖:谢了。

  嗯,还有,我去见过那个男孩了。

  哪个?

  你关进别墅的那个。本来想去揍这小子一顿,他败坏了我妹妹的名声。结果,他不错,是配得上我妹妹的人。

  你怎么这样?

  我关心你。我们很投缘,相同的专业,都很有抱负,都很纯情,都很帅。连鸣得意洋洋,警告她不要在感情方面投入过多精力,认为她这种性格,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你的后果才不堪设想呢,你还乐在其中,朝那个后果乐呵呵冲过去,生怕迟了一步。你对你的感情要有负面的思想准备。这是我最后一次忠告。

  连鸣道谢,说正幸福无极限,会努力将这幸福修成正果。

  第二天上班,职业套装武装在身,连涓建议的,秦看了,把她叫到办公室,问她第一天上班感觉还好?连漪说很好。

  “这里强调整体利益,人与人之间协作得很好,当然也有竞争,而且很激烈,不过这竞争是健康的,以实力为武器,而不是一些小聪明或是别的。”

  “我喜欢光明正大的竞争,这样不用把精力浪费在别处。”

  “如果感觉受排挤,被暗算,或一些不好的事,过来对我说,我不是要为你做什么,我想不断完善我的集体。工作上的困难可以直接找高绮。要交待的就是这些。”

  “噢。”连漪茫然地应了一声。

  “还有,小连,我们这里工作为本,衣着打扮,只要不太过分,可以随便。怎么说,我还是更喜欢你应聘时的穿着,像棵刚萌出芽的小草,鹅黄色,给人以希望。”

  第一次听人用“小连”称呼她,好像一下子被这个世界承认了。还有鹅黄色,说明秦内心里保留着一块浪漫的自留地。她很高兴,不好意思地说:“我也觉得这衣服太夸张了。”

  她出去了,秦拿起电话:“高绮,给她安排一些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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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6 06:50:00 |只看该作者
13. 连漪抿嘴而笑的模样在周光面前闪着。连涓在这个城市已是出类拔萃数一数二,较之于连漪,俗了几分。当他觉得某个女人爱上他时,会为她们省略掉中间环节直接和她们上床,这样的女人本质就是水性杨花。而当他爱上某个女人会去全力征服――这正是他想对连漪做的。

  连涓知道母亲不可能被这样一个毛头小子三言两语说服了。万发以中高档皮鞋为主,质量是他们的第一要素。

  “三个月从什么时候计时?如果是从你第一次说这话时计算,已过了半个月了。”

  “嗯,半个月我了解了市场,考察了皮革加工制作过程,了解了工厂的生产能力,呈上了计划书,建议改组领导班组,派团出去考察,商谈引进生产线事宜,寻找合作伙伴及销路。你做了些什么?每天到我这里把衣服脱光?”

  连涓脸上火辣辣的。

  “我要的不仅是情人,还要帮手。你必须让我看到你有哪些过人之处,至少让我看到你做了哪些工作,否则的话,你的命运将和工厂工人一样。请记住,我用工作成绩考评一个人,而不通过相貌学历和家庭背景,”他吸着烟,看着又在烟雾中闪现的连漪,“三个月后我们的工厂会生产出高档皮革,万发那边的工作由你做吧。我要声明一点,这样做不是利用你的关系。”

  拥挤狭仄的前进路,连漪失魂落魄地走着,这次目的明确,却更茫然了:到底怎么做?她毫无经验,甚至失败的经验。

  白色桑塔那在身旁戛然而止,车窗摇下,一张年轻的戴着金丝眶眼镜有斯文气质略带些焦躁的脸探出来:“连涓,你怎么在这里?上车,有重要会议。”

  此人正是周光。连漪准备解释,她现在可没有冒充连涓的心情。早晨去公司报到时都觉得灰溜溜的无脸见人。还有一天,一天后是还未工作便被解雇吗?

  “有话车上说,”周光俯身把车门推开。

  连漪上了车。

  “怎么了?好像精神不佳?这个会议很重要,有关我的身家性命。”

  “什么?”

  “是皮革厂的计划。打起精神!我们去漂漂亮亮地干一仗。”

  “可我……”

  “你不熟悉?没关系。你只要听着就行,要表现得满怀信心,总公司那边对你的印象一直不错。”

  后视镜里连漪重重地抿了一下嘴唇,像是在下一个大决心。她没有连涓身上那种馥郁的法国香水味道,但一种清新如薄荷的芬芳早已沁入他的心脾。

  会议果然激烈,反对意见很多,认为这完全是理想主义,改造设备引进人才需要大量资金市场也不能保证风险太大;也有支持的,穷则思变,有变才有通;还有一部分缄默不语。三派,没有新意,没有出乎意料的语言。连漪集中了一会儿精力,陷入对这三种人性格的分析之中。

  “连涓怎么认为?”逸龙董事长韦为迟忽然问她,气氛一下子静了,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连漪。已经有人对她今天的衣着表示不满了。

  “我?”连漪看看周围陌生而沉闷的面孔,定定神,确认一下自己的角色,“我认为完全可以。周,总说的对,我们这个城市及周边地区有许多知名的皮革制品生产厂,他们就是广阔的市场,如何打开市场固然是个问题,我认为事情还是应该一步一步来,只要生产出高质量的皮革,不愁卖不出去。更何况现在周总已和一些厂家集团达成了一些协议。而且通过和周总一起工作的这段日子来看,我觉得他完全有能力去做这件事。”

  话说完了,无人置是或否,又开始各自意见的发表。连漪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走出逸龙皮革总公司,周光夸说连涓你说得真不错。连漪说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呢,记起来向周光解释自己不是连涓是连涓的妹妹。

  “我叫连漪。我们是双胞胎,长得很像吧?”

  周光瞪大了惊讶的眼睛。“啊,真的?很像。我从未见过这样像的孪生姐妹。我真的不知道,强行把你拉来了,向你道歉。”

  “没关系。该道歉的是我,但愿我没把事情搞砸了,没把你的身家性命怎么样。你是姓周吧?”

  “敝姓周,单字光,周光。你表现得真的很出色,简直就像对这行非常熟悉。我们胜利在望。啊不,是我的胜利。就是注意一点,背后叫我周总,人前叫我周光就行了,哈哈!”

  连漪被逗笑了。进入市中心她要求下车,周光说中午了,一起吃顿饭吧,连漪当然拒绝。

  “AA制怎么样?”

  不好再说不,连漪点点头。

  吃快餐,生意好的水手餐厅。果然没有推让,各付各的。连漪没心情吃,周光问她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没什么。

  不像没什么。

  是工作上的事。

  能说一下吗?

  你对我有什么感觉?

  虽然你和连涓是双胞胎,可细看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她很成熟,你很清纯,像个小妹妹,请原谅我这样说。

  没关系。还有呢?

  还有,你好像社会经验不多。

  这是点题的一句。连漪低下头:是的。十几天前我才参加工作。

  上学?

  我高中毕业以后就呆在家里,三四年了吧,像个白痴一样活着,可是在幻想里把自己想得神乎其神,进入现实发现自己一无是处。你一定很奇怪吧,双胞胎怎么会有这样不同的命运?我们的成长经历不一样,她比我上学早,受的教育比我好。

  我觉得你很有气质,说话的语气很沉静,有种由内而发的力量,你应该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我自己也这样认为,可实际上不是。

  能说一下做什么工作吗?

  不说了,反正就快没了。

  不知为什么我很想知道。

  是大鸟广告。我应聘的是广告策划,他们安排我去拉广告,工作都是这样吧,从最基本的做起,可我做不来,明天试用期就到了,我死定了。

  有什么感想吗?

  有很多。这几天我一直念叨着一句话:可恶的人。人很冷漠。

  周光直起身,笑了:“你很不职业。你应该通过与人的交道,积累经验,反思自己的言行举止,不断去完善。抱怨除了让你失去自我,什么也不会给你。”

  连漪吃惊地抬头看他,这个刚刚认识的人在教训她。她希望他说下去,她渴望这教训。

  “我猜你一定没动用你的社会关系吧?”

  “社会关系?”

  “亲朋好友啊。”

  连漪从未朝这个方向想过。

  “我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做广告策划。”

  “是吗?”连漪一下子来了兴致。

  “嗯。一开始时也是四处拉广告,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不过我做得很好。可很苦。周围是一片陌生的汪洋大海,要想不被淹没,必须找到一块浮板,运气好一点,就爬上一艘船,但这些只是暂时的,要想在那片看不到岸的汪洋大海中更好地生存必须有自己的船。”

  “你一定有了自己的船。”

  “是的,有了自己的船,还靠了岸,发现吃的苦受的累经受的耻辱都是值得的,它们是路。一个人总要经历挫折。别这么消沉,失败了也笑着,这样作为对手这个世界也会尊重你的。”

  “你也把世界当敌人?”

  “也当朋友。该拼杀的时候拼杀,该合作的时候合作,哈哈,狡猾吧?我说得太多了,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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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6 06:52:03 |只看该作者
14. 连漪主动去见秦。

  “哦,半个月了?时间过得好快。听说他们安排你出去跑业务,怎么样?有什么工作成果或者心得?”

  连漪沉默。

  “没有?”

  连漪点点头:“我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那么该走人了,机会,通常是自己给自己的。”

  尽管有准备,可这话还是让连漪难过极了,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

  “我还想让你给自己一个机会。”

  “为什么?”

  “有些事情没有原因,就把自己当成是鸡肋弃之可惜吧。你确实不适合出去,所以这样安排是让你见识一下现实的强硬、复杂和艰难。每争取一个客户就得进行一次残酷的战斗,你要接受冷言冷语,接受别人的欺凌侮辱,你要付出心力和尊严。每个人都把钱当成命根子,他们把钱交到这里是要用它交换实实在在的东西,立竿见影的反应、效益、名声,赚更大的钱。如果换不到,你好有什么用,你纯有什么用?你心地善良作风正派有什么用?我希望你已意识到了,这里不要虚浮华丽没有内容的策划,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要有意义有价值,把它们做成炸弹去征服他们。在这个人口不过百万的城市里有两百家广告公司,很快会被市场大批大批地砍掉,最终会存留多少?不过十几家。我希望在这十几家里还能有我们大鸟的身姿。”

  这番夸夸其谈让连漪激动。高绮打电话进来,说有连漪电话,逸龙鞋业打来的,业务往来,接进来?

  水手餐厅。快餐。AA制。一坐定,连漪就迫不及待地问。

  为什么?连涓说你们的广告都在北京做。

  为了节省开支。

  是同情我?

  怎么会?我不会拿公司的利益去同情一个人。如果一定要这么说,应该说我相信你。

  可我哪里值得你相信?

  有些东西不可言传。

  周光看着她,他现在就想把她抱在怀里,把她像这汤圆一样含在嘴里,把她像这虾一样剥开,撕碎,把她拖到汽车里床上办公桌上任何他想要的地方任何他想要的时候……他低下头,禁止继续想下去。我爱这个女孩,我要好好地待她,我不能这样想。抬起头时,看到连漪问询的模样。

  头疼了一下。

  没事吧?

  经常的,可能是缺少休息。对了,不要以为我很温和。我要你把它做得比我们以往的好,比同行的好。我是个有野心的人,希望自己和自己做的都是最好的。逸龙,尤其‘闪亮一族’,质量并不逊于万发。提起我们这个城市,人们会联想起三件东西:啤酒、电子和万发,我希望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人们还会记住逸龙和它的‘闪亮一族’。

  你确实很有野心。

  我觉得人应该这样。现在的时机很好,元旦和春节快到了,庆功会上老总亲自为我斟满一杯红葡萄酒,我醉了。不过说到这里我记起来了,你母亲是万发总经理。

  你放心我不会那么想的。我一定会做好。

  我对你有信心。需要什么资料或者想咨询什么可以和我联系。

  是不是也可以找连涓谈?

  连涓?不,怎么说呢,她好像对我这个刚上任的上司有些成见,我希望积聚一些能量然后突然爆发,让她震动一下。你能配合我吗?

  “连涓是这样的,”连漪笑了,“我很愿意配合你,我也要吓她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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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6 06:53:58 |只看该作者
15. 能得到逸龙皮鞋的广告代理对规模中等名气一般的大鸟是一次震动和激励,在秦的鼓动下,所有人精诚团结,配合连漪。她不会画图,一个叫阿龙的英勇献身,和她一起开足马力,日夜不停。元旦前夕,脚登闪亮一族的模特先是在城市主干道的路边灯箱和天桥上轻舞飞扬起来,然后电台电视台报纸杂志“逸龙,闪亮一族”语言精致画面精美的广告一一打响。

  不管结果,这套广告能出来,对连漪而言就是胜利。她不忘像关心情人一样关心卞铭菲。有空就约她去看电影,逛商店。卞铭菲不领情,怪她占用她的时间,而且意图太过明显。“可恶的说教者。你现在的模样就够可恶了,千万别再把自己整得跟救世主似的,都在发展中国家里混着,谁比谁高尚多少?”连漪笑说我就喜欢你这样说话,使劲骂吧,我的灵魂需要被好好痛击一顿呢。我在这软绵绵的东西上打一拳收一百?太宰了!五折?NO!三折?NO!一折?还NO?那要怎样?要我吃亏?我以拳还拳怎么样?她们哈哈大笑。一切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连漪壮怀激烈,她不知道卞铭菲已像一只被遗弃的猫,在阴暗的角落里,目光一点点狂野,一点点淫恶起来。

  春节刚过,姥姥去逝了,这个平静的女人以自然的方式走完一生。所有人都解脱般长松一口气,都在这个过程里煎熬着,都在等待这个结果。就连连漪,也不是想象中那样伤悲。

  她又继承了一份遗产:那座老房子和老房子中的花草。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很少接触的姨妈约她在水中央见面。连漪第一次进了水中央,里面很温馨,墙上挂着各种装饰画,异国风光和茫然的少女。有一种高拔的感觉,高拔是与人为相辅相成的东西,不那么通畅,有些枯燥,但不影响主题。她去看那架白色的施特劳斯,想着卞铭菲的姿势。卞铭菲不许她来看她弹琴,说这会让她分心。满脸堆笑的姨妈说想暂时借住一下姥姥的房子。那本来就是她的家,她以谨慎的商量的口气说这件事倒让连漪觉得不好意思,爽快地答应了。

  丁秋平为连漪在逸龙广告里表现出来的成熟与老到惊讶,她找到了与这个女儿才华横溢的气质和孤傲相对应的东西,她的气质不是虚的,她的孤傲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撑着,只要提供机会就有大好的前途。

  “听说逸龙的新广告是你们做的,你是主力。”

  吃晚饭时丁秋平问连漪。只有饭桌边这一家人才有机会聊几句。

  “经理给我机会锻炼。”

  “总体上不错。那句‘我们自己的皮鞋’也是你想出来的?”

  “什么?”连涓一直伸长脖子留意着电视,等着他们的广告,听到这番话吃了一惊。

  “是他们要求加上去的,没什么,竞争是这样的。”

  “别把竞争当借口。这是一句很恶俗的话。我不是谴责逸龙,我是在告诉你怎么做人。要老实,要实事求是。”

  “我知道了。”

  连涓终于插上了嘴:“逸龙的新广告是你做的?”

  在她面前,连漪从不吝张狂,从不掩饰得意:“你还蒙在鼓里哪?周光说要震动你一下,很成功吧?”

  周光家的电视正播他们的广告:三个美丽的白领丽人对镜梳妆,拿起口红时对仰望着她们的摄影机说,我们是红唇一族。穿上衣服时说,我们是白领一族。拿起皮包,把桌上的一堆磁卡放进去,我们是刷卡一族。出门,穿上鞋子,鞋子光芒机灵一闪,她们齐声道:我们是闪亮一族!这是逸龙系列广告的白领篇。连涓耐心等这个广告播完。

  “新广告不错吧?”周光若无其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对连漪图谋不轨。”

  “是的,我会娶她为妻。至于你嘛,可以做我永远的情人。”

  “你做梦!你,你放屁!”

  歇斯底里有什么用?周光过来,托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她任由他抱上床,至于眼泪,周光说,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壮阳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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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观音娘娘到』,从天上掉下一滴甘露正好落在你的嘴唇上!
你在恍惚中看见了1两黄金。

16. 万发的广告代理权又拱手送到了大鸟。秦高兴极了,把连漪当成福将。连漪的激情却被丁秋平那简简单单一句话给掐灭了。这很恶俗。做人要老实。抛开那些赞誉,抛开兴奋带来的盲目自信,她有什么呢?她在媚俗,尽管做之前有种种想法,过程中却只有把这个案子做成功,让周光满意,让秦刮目相看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她狡猾,市侩,平庸,没有创造力只善于模仿,这模仿的灵感也只凭一时的激情而来,激情一过,空虚而干枯。

  顺着这条有了一点端倪的路走下去是什么结果呢?所作所为只为一己之需。那么作为连漪活着又有什么意义?相貌一样,思想一样,没有张扬的性格,她只会是连涓的影子,作为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有什么意义呢?6 年前她为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感到失落和惶恐,一模一样的连涓推翻了她所有关于自己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神话,而现在……

  这些想法消耗了她的体力和精力,抽掉了她的意志,她意兴阑珊,一整天心不在焉。

  “下班了。”秦从办公室走出来,情绪高昂地打招呼。空荡荡的写字间,只连漪一个独伫窗边,眉目之间无限惆怅。

  连漪不知道秦还在,尴尬地笑笑:我在看外面。

  外面有什么?

  不久之前,经常走这条街,经过这条街时我朝这些写字间看,看里面忙碌或安静的情景,心想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想什么,就是这些人让这个世界正常运转的吗?有一天,我会不会也在里面,会怎样呢?

  你现在在里面了。也觉得自己在让这个世界正常运转?还是这个世界因你的到来运转得更快了?

  连漪自嘲地撇撇嘴角,陷入自我的情绪中。秦坐在办公桌上看着她,将手放在她的腰肢上,把她揽过来,轻声说:“知道吗?无意间流露内心的女孩很动人。”

  没有慌乱,没有躲避,也许是麻木的情感还未对秦的举动做出反应,也许她离人太远,需要来自他人的温暖不管对方是谁,何况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有着不俗的人格魅力。这种需要与色情及感情无关。

  秦用食指托起她的脸,欣赏着她,这张脸美丽纯情,可是太伤感了,令人心碎,看不到希望。他正了正身体,以便更深入地拥抱她。连漪的眼睛一亮,茫然里一种莫名的渴望燃烧起来。

  “你能吻我一下吗?”

  秦站将嘴唇凑过去,办公室的门戏剧性地呯然而开。

  周光脸色铁青地拽着连漪走出大鸟,走到街对面逸龙鞋业左边的停车场,他的车停在那里,他要请她吃西餐,他在那里看到这番情景。

  把她塞进车里,上车,发动引擎。车速飞快,穿过闹市区,顺着主干道直上高速,猛地转入岔口,来不及系安全带的连漪大叫停车。山路快到尽头,周光才猛踩刹车,连漪的额头立刻撞上前面的玻璃,一片青紫。生气地揉着额头。

  “你怎么是这样的?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道。”

  “我知道?我不知道!”连漪喊。

  周光的脸像蕴藏着风暴雷霆的阴沉的天空:“我爱你。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上你。我不仅有野心而且专横,我不能忍受你和别的男人单独在一起,而且是这样亲密!”

  连漪惊讶地看着他,周光也看着她。

  “我送你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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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6 06:57:26 |只看该作者
17. 只有秦甡看穿了连漪平时很少披散下来的头发遮掩下的青紫。连漪要他别告诉其他人,尤其连鸣,然后说不小心撞上电线杆,去医院消过毒了。秦甡当然不信,他知道这个女儿心善,心善导致情种。与人距离那么远的连漪头上起了一片青紫,这片青紫与情有关无疑。也不追究,“晦涩”地说句做人要小心。诗人像算命的半仙,说一句模凌两可的话,就能直达事物本质,让人心悸。

  这件事让连漪兴奋,心情也好了。周光是什么样的人呢?他爱我什么呢?他爱我?我们不过才认识。他那么紧张。纯情的十六岁少女沉湎在幸福的羞涩的感觉里,脸上时时泛起嗔笑的表情。拿起镜子,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美丽,有时她觉得自己的美丽举世无双,有时又觉得丑得不可救药,连街拐角那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卖烤红薯的女孩都不如。镜中的脸很丑,都不忍心看了,把它扔开,一会儿又把它拿过来,还丑。拿来梳子,将头发梳顺,往后拢去,脸庞渐渐变得柔和,过了一会儿,美丽起来,像夕阳边上渐浓的云霞。

  忽然想打电话给郇兵,问他怎么样了,她已经开始考虑收房租了,让他综合一下地价行情和房屋舒适程度报上一个可以接受的价位,总之我不会剥削你的,哈哈哈。郇兵不苟言笑,说他很好,什么时候把工资卡给你寄过去?她就有些丧气。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好像在不可扼止地爱上一个人。对方的沉默又让她觉得自己太过分了,让他放心,她会约束自己。郇兵说我累了,挂机吧。嗡嗡嗡的忙音让她觉得无趣极了。头向后仰去,头发触着了赤裸的背,这是她喜欢的动作,头发在背后摆荡着,感觉提醒她是纤柔女子,内心世界再怎么狂放阴暗也不能改变这事实。

  这事实是安慰,也可当作一事无成的借口。

  连涓一直想和连漪谈谈。她在混乱中。她习惯了主角的感觉,可在周光那里她变成了什么也不是。她沦为了玩偶。猝不及防。像是梦中。却是事实。要采取措施挽回颓势。可怎么办呢?告诉连漪周光是个色魔?即使说得出口,周光也很快会把这个判断句否定掉。况且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仍爱着他。他有能力,兼任了皮革厂厂长,新设备新工艺加工出的第一张皮子下星期就会出来。

  见连漪进来,让她把灯关上,过去躺在她身旁。连漪很少和连涓这样亲近,在旁边躺了一会儿就傻呵呵地笑起来。

  笑什么?

  我觉得这样很好。

  连涓也笑了:我们是姐妹。尽管你很少把我当姐姐,我也很少把你当妹妹。

  是的。可我们相亲相爱着。

  嗯。有一段时间我很向往你那样的生活。我还想,说不定我们可以掉个个儿,你扮成我,我扮成你,感受一下彼此的生活。

  这句话立即让连漪产生了兴趣,她翻转身来,看着连涓,“完全可以这样做!我怎么没想到?”

  可是不行。我的环境太复杂,你应付不了。

  我的能力都在心里面呢!什么时候我们换一下?明天?

  不行。

  怕我把你给搞砸了?

  不是。

  那有什么可顾虑的?

  你和周光很熟?

  “周光”这两个字让连漪泄气地躺下去:“不熟,我不太了解他。”

  我很了解。如果我说他不好你信吗?

  他是个工作狂?

  不,是私生活方面。

  “怎么了?”连漪紧张起来。

  不要和他在一起。

  你没说为什么。

  刚才的理由不充分?

  只有一个理由才能让我不和他在一起。

  什么理由?

  “就是,你爱上他了?”连漪说完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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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6 06:59:12 |只看该作者
18. 秦向连漪道歉,因为太累所以失态,请她不要见怪,还让她身受重伤于心难安。连漪摸摸额头笑笑,说是我失态,我常失态,以后请多加防范。顺便推辞了万发的广告,说脑袋被刚做完的逸龙广告填满,找不到新鲜的灵感,希望这个广告交给别人做,她想做些别的。秦爽快地同意了。

  一块压在心里的石头搬开了。

  逸龙广告出来,周围敌意的目光明显多了,在善感的人那里,感觉总是夸大事实,这些目光在连漪看来就像从千万条狼的眼睛放出的凶光。议论也多了,她的学历,她的社会关系,她的能力,等等,连漪以为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她难过了。她很少和他们交流,更勿论向他们学习或请教,还不习惯打招呼,特别不习惯称呼师傅,一叫就想起孙悟空称呼唐僧的腔调,所以她给人的印象是孤傲自负。同时这个经营理念相当前卫的集体其飞快的运转速度,强硬不留情面的做事风格,也让说话做事慢半拍,心理素质脆弱的连漪开始觉得痛苦了。

  她问秦把份内的事做好,可不可以出去走走。秦睁大眼睛表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惊诧。他不能放任他的员工无组织无纪律,个人意志凌驾集体利益。可几天后不知为什么答应了。

  连漪松了口气。她想往在街上自由行走的日子,走路可以看到很多东西,走路还有助于思考。思考在她是生命的全部意义。这天下午阴天,乌云压境,两点钟的光景,天却暗似黄昏时分,她的心也压抑到极点,问有没有人要她做事。资格最老的策划,40岁的杨,把拟好的大鸟公司新简介扔过来,要她在打印出来。字写得很草,涂涂改改,行与段不是排着来的,忽上忽下全是蛮横刁钻的红色箭头。这份不过2000字的简介让她花费了整整两个小时,杨对这速度很不满,怪她“不忠实原著”。那些狗屁不通的词句换上去还不得挨秦立马一顿光火?也不说什么,忍气吞声地问下班前还有没有事要她做,对方看着稿子,不耐烦地挥挥手。收拾了一下办公桌,把纸篓里的废纸拿出去倒掉,就出去了。

  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忙,有人手里已拎着雨伞。连漪走得很慢,她想着周光。已经有那么几次,他约她出去,说他事业遇到了阻碍,说自己过于理想主义,离强硬的现实派差得太远,旁敲侧击对他的印象。一见钟情这种事真的存在?他身边不是有个一模一样的连涓吗?连涓在暗示什么?还有秦,他把他的集体想得太过纯粹……千头万绪地想着,一条街又一条街走过,不知不觉到了姥姥家,应该说是她自己的一处房产了。院门没锁,习惯性地推门而进,耐冬的花草已一片翠绿,她轻松起来,过去抚抚它们,给它们浇水。花盆下面摆着一溜可乐瓶子,有些里面还有水,是她很久前灌进去放在那里晒的。有声音从屋里传出,一种呻吟声,在空旷、宁静,还残留着冬天的萧瑟的院子里显得那样刺耳,与因姥姥的亡故而神圣的气氛如此不协调。她呆住,好久才意识到那不是卞铭菲的声音吗。

  肥头大耳,身上渗着一层油腻的男人无耻得出奇,光着身子讨价还价。他说没完,要卞铭菲退回

200 块。卞铭菲也不逊色,大喊大叫侃了半天价,退了100 块。

  “很幽默。”男人走后,连漪低着头说。她无法接受卞铭菲那副凌乱的样子。轰隆隆的雷声在天空炸着,闪电为这阴暗的舞台提供着灯光效果。

  “幽默?你让我少赚了100 块!”卞铭菲裸露被外的小腿叉开,一副堕落的模样。

  “是因为缺钱?”

  卞铭菲听到这句话,放荡地大笑起来,很快止住。她回忆起往事,目光迷离:“14岁那年,有一天,我的钢琴老师把我叫到他宿舍,向我传授什么是性及什么是性爱,整整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妈妈急得到处找我,结果在路上被车轧死了。她死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女儿,寄托着她全部希望的女儿正被她的老师玩弄得死去活来,也不会知道从那时开始她的女儿有了堕落的理由。从此啊从此,卞铭菲的青春,就变成一堆失去颜色的玫瑰。”

  她穿起了衣服,站起来将牛仔裤的拉链拉上,看着一脸惊惶的连漪笑了:“不相信?这可不是我的杜撰。也不要以为我是受害者。现在多好,能进能退,既能玩男人,也能赚钱。走的是白手起家的路。”

  连漪看到了恐怖影片,听到了恐怖故事,她的手和心冰凉。卞铭菲走出家门出来找工作时她觉得她得救了,她会成为优秀的人,“你会得三八红旗手的”,谁知变得这样糟。她想到姨妈,一定是她,母亲说的一定没错,过着放荡生活的老处女,一定是她引导铭菲进了火坑。

  “我姨妈教你这样做的?”

  卞铭菲不语,从炕上下来,没有穿鞋,赤着脚走过来,伏在连漪肩头,声音里无限落寞,里面有凄楚的雨在飞。

  你不会看不起我吧?不会不理我了吧?

  不会。

  知道吗?自从你工作以后我就变成这样了。我被排斥在世界之外,孤零一人,像是被甩在荒漠的游客。看着地上那道冷漠残忍一去不回的车辙欲哭无泪,孤助无依,找不到帮助,只好在荒漠里四处游荡,到最后,即使和狼和野兽在一起也会觉得温暖,和他们做爱时,我是快乐的,快乐,你懂吗?

  嗯。

  做爱的时候,我能闻到毁灭的气息。后来它消失了,现在它又跟过来了。

  事实不是这样,没有人甩下你,好多人爱你,是你不给自己机会,你至少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别被那辆车落下。

  卞铭菲一把将她推开,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好累,这可是个力气活儿。怎么样?请我吃饭吧?”

  连鸣看到连漪湿漉漉的头发,知道她又被淋成一只落汤鸡,心疼地追到她屋里问怎么搞的。连漪看着他,那双充满紧张和怜爱的眼睛,虽然看起来夸张,却是世界上最诚恳。忽然想到:他之所以这么疼爱她怜惜她,除了因为她是妹妹,更重要的是他一定认为她在乡下吃了很多苦,他一定认为她的心孤苦无依,所以才要给很多很多的温暖,甚至不惜溺爱。多好的哥哥。

  老的时候会得关节病的。

  老的时候?那是另外一个人。有时看着婴儿时的照片怎么都不相信那是我。

  那是你,别人不知道,我知道。我一定要拼命地活,活得比你长,一直把你当成宝贝,你儿媳妇给你一个冷眼都不行。

  呵呵,有你这句话我可就放心大胆地活啦。

  连鸣将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亲爱地抚了一下。漂亮的卷发垂在额间,眼睛深情无限,她觉得痛心。

  连鸣。

  嗯?

  没什么。

  有事就说。

  如果不忙的话,你多关心一下卞铭菲吧。

  地球改变了自转方向还是太阳从东边落下了?

  总之你多关心她一下就是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一定很难过。

  “放心吧,我会的。我一直在努力!”连鸣伸出胳膊比划了一下,做了个挺卡通的表情,“更何况我心爱的妹妹也开始支持我了。工作怎么样?”

  “还可以。就是不能不落俗套。”

  连漪第二天去找姨妈,她不在“水中央”,又去画廊找。那里正好有一个画展,远远地看到了她,穿着宽松的风衣,头发高高绾起,一脸艺术家的微笑,左右应付着前来观赏的人。在街对面远远地看了她一会儿,离开了。

  无力争辩,无力争斗,能做的,只是给门换一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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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6 07:01:24 |只看该作者
随着一声『恭喜发财』,从天上掉下一滴甘露正好落在你的嘴唇上!
你在恍惚中看见了1两黄金。

19. 丁秋平给周光打了个比方。同样一支枪,有人可以用它打十环,有人却只能打一环两环甚至弹弹虚发。你们用最先进的设备,但加工出来的东西依然达不到我们的要求。

  连涓公关失败后,周光就知道万发这条路难通。

  “中低档呢?我们的质量完全可以胜任吧。”

  “这方面我们有固定的合作伙伴,而且合作愉快。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可以……”

  “扶持本市企业,为本市下岗职工提供一些就业机会算不算一条特别的理由?”

  丁秋平往后一仰,笑了。对手太年轻,而这一点是她最难对付的。

  这些年轻人能屈能伸,心思四通八达,似乎不受道德、修养,任何限制。他们的第二句话,第二步行动总是出乎意料。她得知连漪没有参与万发的广告制作时心里一震,她为她放下第二把梯子,可她选择向左或向右。高处,高处,她着急地期待她上去,急得伸出手去,可她不愿意爬上去。这个女儿像夜一样让她摸不着头绪。那单纯的外表下有着怎样的内在?这几天她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窗前冥思苦想。自从有一双慧眼的母亲把遗产给了连漪后,丁秋平就开始用不同的眼光审视她,觉得她孤独,她深邃,被单纯的外表掩着,是深深的无奈。在她前15年的生命里没有享受过真正的母爱,15年后母爱似乎不那么重要了。她没有感觉到连漪需要她,甚至在那场大病期间,她茫然孤落的眼神看着窗外样子那样倔强,她渴望交流和沟通,却没有将寻求安慰付诸实施的想法。

  在那样一个缺乏感情表达的环境下成长,有着那样天生不合群的性格,被人群遗弃了那么久,可能从不知道自己有权利向这个世界要求和索取吧!这多么令人心疼。

  让丁秋平放心的连涓日渐失宠。周光说她是中看不中用的绢花,只配插在花瓶里做个摆设,浮华的气质下什么也没有。同时更加疯狂地需要着她的身体。他心烦意乱。计划出人意料地失败,工厂里机器轰隆隆地转着,磨具刀具乒乒乓乓地响着,可仍一副死气沉沉的局面。工人不死不活地做着各自的一摊,制出的皮革仍老模老样让人吐血。丁秋平这块又臭又硬,把牙齿咯掉才啃动了一角的石头说得对,他可以计划机器无法计划人。包括身下的这个女人。他清楚这一点。顺从和对嘲讽辱骂无动于衷像火一样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燃烧,把他的前程烧毁。骨子里他又喜欢玩火,甚至带着渴望的心情想象被火烧的滋味。她没有能力报复,完全是一个奴隶,除非被一时的想法激起,在他睡熟时……她不会这样做,这种自取灭亡的低级游戏是那些低智商的家伙们的,他们之间如果有游戏发生,那也将是刺激的、益智的、与法律无关的。他确定连涓没有把他们的事告诉连漪,至少没有明说。连漪不明不暗的态度令他神魂颠倒。她是一只美丽的小白鸽,一只狡猾的小狐狸,还是个不动声色的小猎人。同样喜欢冒险,小心翼翼地向大火探出脚步。那么就不用着急,等她走进火里……

  许是渐渐躁热的天气促动,连漪决定辞职。公司里桩桩件件的不愉快在心里堆积成不可逾越的高山,没想过要把山摆平,只有躲避,绕开。秦没一丝挽留的表示,连惊奇的表情都没有,甚至没有抬头,只淡淡地说,你用完了可以自由出入的理由,还没有创造出让我挽留你的理由,祝你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连漪忍住泪水回头就走。

  同事都热情起来,安慰,祝福,说她工作能力强,和她相处很舒服。热情是真诚的,这让连漪很感动,内心里充满自责,感谢他们对她的照顾及容忍。她有些后悔。阳光这样好,哭什么呢?拐入另一条街时,阿龙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上来问她为什么离开。不会与人打交道,不擅长与人相处就是这些。因为这些辞职?难道还不够吗?阿龙瞪大眼情看着她:看来你真的不适合在这个社会生存。

  这句话对像浮萍一样在城市表面漂浮渴望却无法深入其中的连漪来说是剑,心立刻被割痛了。她奋起反击。

  我哪里不适合?这里有哪个人的能力超过我?

  能力再高总有更高的,根本不足道。就凭你刚才的理由就可以推断你不管在哪里工作不管做什么,最终都免不了被淘汰的命运。看起来是你主动辞职,其实你是被淘汰的!

  胡说!我看不起这里才离开!

  “太幼稚了。”阿龙转过头去。他背着太阳,棱角分明的脸部有些暗影,齐肩的头发镀着一层金色的阳光,又高大又茁壮,与平时那个玩叼在嘴里的牙签一样玩着时尚的阿龙不同,一种奇怪的情感暴露了他的情操,凸显了他的高尚。连漪鼻子一酸,哭了。阿龙把她揽在怀里,连漪触到他宽厚的胸膛哭得更厉害了。

  “经理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他一定早看我不顺眼,早希望我离开了。为什么我没有察觉,还赖在那里那么长时间。”

  “不是的,不是的。他从来不表露自己的感情。况且你知道吗,虽然他惜才,但不能容忍手下有过高的才华,不管怎样你最终都会离开这里的。”

  “真的?”连漪止住哭声,“你刚才还说我是被淘汰的。”

  “那是气话。看着一向合作愉快的哥们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我气晕了。别在意,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很快会找到更好的山头安营扎寨。”

  连漪抬起脸看他,阿龙为她擦去脸庞上的残泪。

  “可是很有道理。”

  “哦?很理智嘛。不过这样我可就没有办法了,难过吧!”

  连漪破涕为笑。他也笑了:“人在难过的时候都想吃东西,走,请你吃麦当劳去。”

  “你不上班?”

  “豁上去了。”

  “豁上去吧! ”连漪天真地嗔笑,“你刚才让我难受了,我要好好宰你一顿。”

  “只要你撑不坏,怎么宰都行。”阿龙牵起她的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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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是清晨炫目的阳光在开玩笑?那是郇兵。他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他们对峙着,好奇的不好奇的人们在身旁来来往往。阿龙受不了了,咳嗽一声:也许我该离开?

  “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你凭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我?”连漪不理会阿龙,她不想在郇兵的目光中落败。

  郇兵又看她一会儿,转身就走。

  “喂!”连漪追过去,“你神经质吗,为什么不说话,你在谴责我?你有什么权力这样?”

  阿龙倒退着看他们走远,转身跑开了。

  郇兵难过的程度远非连漪所能想象。在电话里她用话语伤了他,现在又用行动伤了他,他外表平静,内心已是发了狂的豹子。闷头走着,右转,右转,一直右转,这是他的发泄,这是可爱的孩子的发泄,直到连漪扑到他怀里,把全部的生命贴在他身上。

  “想想吧,你都要和岳今定婚了!”

  郇兵推开她。

  “对不起,是我错了!”她大喊,不是真地为自己道歉,是郇兵的行为激发了她体内不可思议的母性,此刻她想用全部的生命怜爱他。郇兵站住了,她静静地走进他怀里。“是我错了,原谅我吧。”

  这个爱了十年的女孩在怀里是那样弱小,楚楚可怜。就是刚才,在她家的客厅,她的父母向他述说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她,他不知道她有那样的身世,不知道她在疗养院度过了两年,那些与众不同的裙子和不可思议的行为表达的再也不是张扬与骄傲,它们以另一种形象在记忆的回廊里隐现,他害怕它们消失,害怕把握不住它们所传达的信息。

  “有一种维生素她严重缺乏,就是爱。不管是谁,只要她感受到爱就会轻易地付出情感与之呼应,这很危险。用你全部的爱去滋润她去感化她去将她的心从流浪里召回吧。”

  一路深味着秦甡的话,来她的公司找她,眼前发生的一幕是这句话的注脚。

  他把她从身上松开,说没关系,真的想吃饭?麦当劳?带我去,吃多少都行。

  我又不想去了。

  怎么了?

  我想吃你。

  42层的中意大厦。乘电梯到30层,再走楼梯,连漪说这样可以保证肚子有足够的容量。

  浓烈的沥青味扑鼻而来。已经有一把红黄条相间的太阳伞撑在那里,伞下坐着卞铭菲,胳膊放在支起的腿上,左手按着一瓶喝光了的啤酒。她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从头到尾出现,表情没变,姿势没变。

  连漪看到她及她的模样,有些尴尬。他们坐到了伞下,放下手中的食物,卞铭菲才改变了姿势,兀自把袋子一一打开。

  “好丰盛啊!”

  “我介绍一下,这是卞铭菲。他是郇兵。”

  “你好。”郇兵说。

  卞铭菲早已拿起一只汉堡,回了声你也好,就大嚼大咽了起来。看到他们没动静,豪放地笑开了:“我可以吃吧?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郇兵用纸巾垫着取出一只汉堡递给连漪:“吃吧。”

  卞铭菲用一个喷嚏把嘴里的东西喷到郇兵的胳膊和举着的汉堡上,预料中会发生的事情以这样的方式展现,连漪忍耐不住了,怒气冲冲地叫了声:“卞铭菲!”

  “抱歉!”卞铭菲忙拿起纸巾给郇兵擦起来,不忘记吃,一边又说着,“是伤风,我最近伤风。我看我还是离开吧。我想再要一只汉堡一包薯条一杯奶,OK?”

  郇兵照她要的,各取两份放在一个袋子里给她。谢!去矣!别忘了把伞收起来交给那个带眼镜的保安。边吃边走了。

  连漪彻底没了兴致,情绪堕入辞掉工作的难过之中。郇兵默默吃着,偶尔看她一眼,不说话,没有问题。

  “我们的相遇是巧合吗?”她有气无力地问。

  郇兵把手擦擦干净,喝了口奶。说:“公司要在这里开一个办事处,我是马前卒,过来实地考察,顺便看看你,正好你母亲找我,我去过你家,谈话内容我不想说。”

  最后一句把连漪一连串的问题憋了回去。“考察结果呢?你认为这里如何?”

  “我会作一个详细报告,如果有兴趣,可以找我们领导要来看。”

  “你!”连漪对他强横起来的态度感到恼火,可知道是她导致的,怒冲冲地抄起一份汉堡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你对这个城市有什么印象?

  发展中。

  还有呢?

  我刚来。

  没觉得渺小肤浅幼稚?

  你这样看?

  这是它的真相。

  你这样看是因为你活得好还是因为你活得不好?

  你为什么这样?

  我该怎样?

  “就是不能这样!”连漪咬着嘴唇,拼着命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没忍住。郇兵过去把她揽在怀里。他想抱她一下,走在楼梯上时,就有这样的想法。

  “你在这里我觉得很温暖。你会走吗?不要走。”

  郇兵没有回答,捧起她的脸,连漪看他的眼神充满迷惑和委屈。他俯下脸庞,她抬起脸庞,颤抖的嘴唇触到了一起,郇兵的舌头舔着她的牙齿,好久,她启开牙齿,舌头绞缠一起时,她有了感觉,这就是吻吗?

  她忽然将他推开:“你在这里我觉得更孤单!回去!回去!永远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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