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什么保护亲情

落魄狭

    与表妹聊天，她说：“我再也不相信亲情了。”我并不诧异。
　　表妹是舅舅的女儿，她的感叹也有她的道理。
　　去年，八十多岁的外公走了，留下八十多岁的外婆。外公在世的时候，尽管舅舅家早已经在同一座小城买了很大的房子，尽管外公外婆连煮饭都得费老大劲，但是老两口始终没有搬去跟儿子一起住。那时候，舅舅和舅妈每周末都到外婆家，换换煤气，交交水电费，一家人围着包饺子，其乐融融。舅舅和舅妈离开的时候，外婆会在靠路边的阳台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外婆的眼神中，满是对下一个周末的期待。
　　尽管如此，外公走后，外婆一开始并不愿意跟舅舅舅妈一起住。但是一个老人住着，无论如何叫人放心不下。终于，外婆搬到了舅舅家。房子更大了，还有一个保姆。
　　开始一两个月，一家人朝夕相处，嘘寒问暖，融洽和乐。时间长了，大大小小的摩擦接踵而至：外婆觉得保姆不错，舅妈却想换一个；舅舅劝外婆吃饭多喝汤，外婆就是不愿意>>于是，舅舅回家没有了微笑，外婆看不惯那板着的脸，舅妈给外婆拿药瓶也不再如往日那般殷勤问候。终于，他们吵架了。
　　但吵架的远不止他们三个人。我母亲加入了，责问舅舅为什么不能有个好脸色。姑姑加入了，责问舅妈为什么不能对外婆好一点>>直到有一天，舅舅生了病，我母亲去看他，几句话不对，两个人又在医院吵起来。于是表妹也加入了，打电话来质问我：“你妈妈为什么吵到医院去了？为什么这样对待一个病人？！”
　　我能说什么呢？
　　我母亲自有她的一大堆道理，舅舅也有他的一大堆道理。当然，同样有一大堆道理的，还有舅妈、姑姑，甚至表妹和我，当然也有外婆。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一大堆道理，“义正词严”地指责对方。
　　其实大家打心眼里都知道，我们头上有一位共同的老人；老人也知道，下面这些人都是她的子孙。但每个人都坚持自己的脾气，每个人都放不下自己的性情，每个人都不厌其烦地分说各自的那一堆又一堆的道理。
　　回想外公在世的时候，老人不愿意和儿子住一起，这种“距离”何尝不是对亲情的善意保护。当一家人无可避免地住一起了，用什么来代替昔日的“距离”呢？
　　想起一句话：“百忍堂中有太和”。所当忍者，惟各人之性情耳！
　　于是，我给表妹回复说：“何必对亲情如此失望，但须各自将性情敛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