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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满楼~瞎子而已
我……突然发现自己写小说已经习惯用“我”来开头,仿佛要兴致盎然地讲述自己的故事——其实我没什么故事——大学时候买过一件文化衫,后面就印着这么几个字“别给我讲故事”,当时觉得特幽默毫不犹豫就买了,现在想起来却感一种深深的悲凉和忧伤。
我在聊天室和张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不过加了几个脏字:“别他妈给俺讲故事。”
这种心情来源于以下的状态:舒适地斜靠在椅子上,一边很自在地吐着烟圈,一边左手噼里啪啦地打字,指头飞快,在网上混了这么久,总得练出个绝活——忠实的右手此刻正夹着那支特别冲的骆驼。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把那些青色的烟雾从嘴边一点不剩地吸回肺里,一边用夹着烟的右手去够那杯GILBEY′S的伏特加。
骆驼的味道很呛人,让我想起大学抽过的五毛钱一筒五十支的劳动。伏特加也糟得一塌糊涂,一股劣质酒精的味道,可是在这个靠近墨西哥边境的美国小镇,这是我能买到最便宜的替代品。很奇怪我这时候总忘记怀念在国内上班时从不间断的红塔山和二锅头。似乎现在的日子就其乐融融,喜不自胜了。
三个月过去,我在这片新大陆上还是没找到什么象样的工作,不仅如此,这块土地给我一种无从施展的感觉。庆幸(也许是倒霉)的是我出来的时候带了盗版的中文WINDOWS光盘,因此可以通过电脑自如地和国内的狐朋狗友们继续扯淡,这让我的思乡之情减缓了不少。但是张力并不在狐朋狗友名单中。确切地说,我是刚刚认识他。在聊天室里没找到熟悉的名字,我开始在那些名字或遮遮掩掩或明目张胆地色情的自建聊天室中寻找可以落足的地方。突然发现一个聊天室叫“人淡如菊”,在一片人欲横流中显得卓尔不群,矫情苍白,而我当时正空虚得要命,一脚便踹开了门。
张力正脸红脖子粗地和一美眉套瓷,方法是我若干年前就用过的缅怀过去法。他很深情地讲述着小时候田园诗一般的牧牛喂猪生涯,用他的话说,就是“一边吹着笛子,一边骑在水牛背上从平静的河中缓缓走过,远处青山如黛”然后是一连串的省略号,仿佛目光迷离,回味不已。
那个美眉沉默了半晌,终于吭了一声“真美……”甚至用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一屏幕的悠然神往,让我在屏幕后面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我就对他说了这么一句。张力同志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很严肃地对我说你笑什么笑什么告诉你我五岁就在放牛了。我狠狠地吸了口烟,把烟头掐灭在纸杯里飞快地打出一大段文字“什么你五岁就放牛了别他妈逗了你丫知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屁孩连牛背都爬不上去非得踩着牛角才行更别说骑牛了你丫只能趴在牛背上或躺在上面一不留神就得滚下来所以实际上你他妈是骑在牛脖子上还有那群嗡嗡的牛虻或者苍蝇或者别的昆虫根本让你没法吹笛子回去看你丫一身的包罢”。
我一边打着一边回想着暴晒的太阳和成群的飞虻下尽力让自己舒服、还有头一次插了一下午的秧上田后发现小腿上若干条蚂蝗吓得哇哇大哭的我。那些记忆明艳而遥远。我把杯中的酒一口干完,起身去冰箱里拿冰块。
回来发现那个美眉已经撤了,张力却给我发了一大堆话,多半是探究我的过去,居然都是用悄悄话发过来的,看上去对我幼年的农村生活很感兴趣。我正好没什么事,两个人就胡侃上了,一直到大半夜,我和他聊起农村的童年,曾经每天走三十里山路去上学背着够吃一天的米而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也有很美丽的时候,有时候春天下雨,细沙路面被洗得一尘不染,走上去沙沙做响,道路两边的竹子鲜翠欲滴空中水汽弥漫,如果你留心避免蛇的话,可以挖到很鲜嫩的春笋。当然也和他说起了干农活的那些臭事,这让我都有些奇怪,也许是因为他有种让你相信他在专心而艳羡地倾听的能力而正巧我他妈闲得无所事事。
接下来的事情我想省略不说,因为无非是一种迅速熟悉的过程。在网络中,人们总是熟悉得特别快这让我诧异又习惯。其实人们总是喜欢对陌生人敞开心胸而自己身边的友人滴水不漏这其中的缘故我一直没弄明白现在想起来恐怕是出于一种避免威胁的潜意识,但是我和张力都知道彼此面对惬意而自然。这段同性之间的友谊维持了仅仅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某个天气炎热的下午,我在OICQ上发现了黑子给我的留言,他是我几个死党之一。留言的内容很简单“出事了能回来就回来和小黄有关”。
我刚刚接到一个台湾人公司的OFFER,欣喜若狂的心情立刻被这条留言打到了冰点。在屋子里沉思了两三个钟头,我给那个台湾老板打了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推迟上班时间。那个台湾混蛋的语气冷得不能再冷没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
我的确是考虑了一阵子再和那个台湾混蛋闹翻的,我决意回去,而且半年的签证好象时间还够用。我琢磨着处理好了还能及时回来。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从出境的闸口出来的时候小黄正在那里等我,热切地向里张望着,而黑子在一边闷头抽烟。作为一个回乡者我无暇顾忌他们之间这种奇异的不协调,当小黄如花的容颜迅速贴近的时候我正因为时差的关系昏昏沉沉,勉强挤出了个微笑。其实一切似乎都很美好,黑子和从前一样把那部破切诺基开得飞快,在回家的路上小黄象只猫似的腻在我怀里,我注意到黑子根本没有从观后镜里看我们一眼,只是专注地盯着路面。
这么点蹊跷逃不出我的眼睛。作为经贸大学的高才生,我天生聪慧而敏感。但我一点没有着急,甚至在把门锁上三天三夜只为和小黄疯狂地做爱之时我依然没忘记那些微小的差异。
不透风的房间对我调整时差给予了极大的帮助。我在烟草,酒精以及汗津津的呼吸之中沉溺了三天,小黄也是。她比我走的时候胖了些,我的手一揽住她的腰就发现了。她的皮肤还是那种健康的黄色,微微发亮,即便头顶是一盏阴冷的日光灯也让我想起阳光。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这种肤色非常性感。
不过事情总是要来的,当最后一个下午(大概是罢,窗帘一直是关着的),**着墙躺在木地板上,望着她,而她正很悠闲地抽烟。突然想起一句诗“我的身体/在她手上姿势优美地燃烧着”。我沉默了一会,清了清嗓子,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是谁?”
小黄停顿了一会儿,潇洒地吐了个烟圈,慢悠悠地看着那个烟圈说:“黑子。他没跟你直说罢……就知道他没这个胆儿……”
我没再说话,继续靠了十几分钟,她也保持沉默,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房间里烟雾弥漫,让人透不过气来。终于我站起身来穿上牛仔裤,把汗衫往肩上一搭,打开了门。
正在这时,小黄在后面带着哭腔说:“你就不能对我说点什么吗?”
我头也没回:“滚蛋!”
一个啤酒瓶从我身边掠过,带着风声。然后是一阵尖锐的玻璃破碎声音——那个酒瓶正扔在客厅的玻璃酒柜上。我恍若不觉,打开了大门。
外面是很好的阳光,我贪婪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精神百倍,心情愉快。这种感觉甚至让自己都不可理解。我应该悲伤吗?滚***蛋罢,这不是活着挺好的么?我高兴或者不高兴和小黄有什么关系?已经结束了!我对自己说,你丫的轻松了!
我在刺眼的阳光底下溜达了一会,尽力想保持那种自由自在的心态。但我还是清楚地看见自己不可避免地一瓣一瓣裂开,仿佛要风化的石头。如果再不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的话,天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来。
我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惶急——正因为如此彻底地了解自己我才害怕连自己都预料不到的自己。这时那个叫“天行者”的网吧象根稻草一样出现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在这个南方的城市人们象蜜蜂一样辛勤地挣钱。很失望地发现网上也是空荡荡的,那些狐朋狗友现在要么在道貌岸然地上班,要么还没起床。这个发现让我咬牙切齿……稍等,稍等,先别咬牙切齿,我看见了那个卓尔不群的自建聊天室“人淡如菊”,立刻象个和组织失去联系多年的地下党一样扑了上去。只有张力一个人在。
他对我笑笑:“你好。”
“俺他妈不好……现在就想找人掐架,你跟俺吵架罢。”
“为什么,被美眉踹了?你不是自称大尾巴狼吗,也有栽的时候?”
“别他妈逗了,”我心虚地哈哈大笑,“俺怎么会有被美眉踹的时候?!俺就是因为良心发现把奋不顾身朝俺扑来的美眉劝导开才心情不好的……俺就恨俺这么有良心。”
“你别扯淡了……看你笑的,多么虚假啊!”
突然发现张力从来不说脏字儿,这在聊天室的GG们中是比较罕见的,难怪会起个叫“人淡如菊”的充满小资情调的名字,不过他好象比较敏锐,一眼就看出俺在装蒜,看来是个聪明的家伙。我和他你来我往地唇枪舌剑,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一个钟头后,我们都有些累了,我看看窗外,大概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忽然灵光一闪,张力好象就在这个城市。
“你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差不多罢,一会就去。”
“俺请你喝酒罢,嘿嘿。”
“呵呵,好啊——你掏到美国的机票钱吗?”
“没问题,哈哈,知道振兴路口那个独一处吗?六点飞机准时在那里起飞。我就坐露天那个靠花坛的座位——景观比较好。”他好象沉默了半天:“好。”
我坐在以前惯常坐的那个位子,对面和侧面都空着,原来小黄和黑子经常坐在这两个座位上。这里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涮羊肉的味道。老板娘认出了我,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怎么有日子没来了?”
“是啊,最近比较忙,搔瑞,搔瑞。”
“老规矩?咦?那俩呢?”
“对,老规矩……他们今儿有事,不来了。”
给自己倒了一杯北大仓,那种熟悉的玉米烧似的味道让我愉快了很多。面前的铜质涮锅闪闪发亮,冒着热气。正在我低头专心致志对付花生米的时候,眼前似乎有人站住。我赶忙抬头,是个女的。她正笑吟吟地看着我。这个发现让我吃惊不小,我赶紧站起来,说话都有点结巴:
“你……你……你是张力?”
“对,我是章莉。文章的章,茉莉的莉。你是瞎子?”她似乎看见了我的窘态,笑得很开心。
“我操……搔瑞,搔瑞,其实我很少说脏话,刚才是例外……你怎么是个女的?”
我心慌意乱,一开口就脏字乱冒,还问了个巨愚蠢的问题。
“我怎么就不能是个女的?我什么时候说我是男儿身了?干嘛,女的你就看不起了?”她口齿似乎很伶俐,说话声音不大,每个字却都很清楚,很标准的普通话,象响铃一样脆。不用看就知道她嘴唇肯定薄薄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哪能呢……我最尊重妇女同志了,”我装模作样地呵呵笑,心里有那么点喜出望外的意思,“那我怎么记得刚见你的时候你好象在追一美眉啊?”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在聊天室见她的情形。
“呵呵……我一个人没事,自己跟自己说话玩儿,我喜欢人淡如菊这个名字,可是总是没什么人过来跟我说话,我就自己和自己说话,”她有些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忽然又抬起来,有些调皮地看着我,“网上什么都有可能,不是吗?”
“对,对,对……,”我忙不迭地点头,“坐,坐,坐……不好意思啊,章莉小姐,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约你到这么个嘈杂的大排挡来了,让你看到我庸俗的一面。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这儿挺好啊,就是这个时候吃涮羊肉,是不是火气太大了?我们叫点青菜涮涮罢?”
“可以~~你连我都涮了,还不是想涮什么就涮什么?”我惊魂稍定,慢慢地恢复了常态。
“嘿嘿,就知道你还耿耿于怀,”她听了我的话,又笑了起来,目光盯着我,
“你不是说你是大尾巴狼,百毒不侵,还说什么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吗,怎么慌乱成这个样子了?”突然发现她的目光很明亮,金色的晚霞从她身后射来,瑰丽异常,即便如此还是能看见她目光闪动。
她见我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干嘛?”
“没什么,你的眼睛很亮。”这时候我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
我的声音平静而轻柔,但说得很认真。她抬起头,发现我仍然很专注地看着她,害羞地笑笑,没话找话地说:“我不喝酒,喝茶。”
“好。”我微笑地看着她表情上每个细微变化,那种重新掌握主动权的自信又回到我身上。
她很聪明,并没有问我为什么从美国回来,估计是从下午的交谈中隐约猜到了什么端倪。因此我们在热气腾腾的火锅边的交谈还是蛮愉快的——我喝我的酒,吃我的羊肉,她喝她的茶,吃她的青菜。
她提到了我在网易写的小说和诗歌,这让我有些意外,在聊天室我从不和别人说这些,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应该是看出了我的吃惊,很得意地告诉我她其实早就在广州网易诗歌版溜达,而且很内行地评论起我在那里一些臭名昭著威风八面的朋友的作品,可惜她很坚决地拒绝告诉我她在网易的ID。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喝完第一瓶北大仓。其实我坐在那里吃肉喝酒聊天,时常会有短暂的恍惚,以为面前坐着的是小黄。这种恍惚让我的目光迷离,或者在她看来是一种忧伤的若有所思。
正当我要喝完最后一杯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说了:
“你好象有什么心事,是不是我不该来的?”
“没什么,小黄……”我脱口而出。
“小黄?你回来是和她有关吧……”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酒精总是削弱我控制自己的能力,让我变得可笑地多愁善感。那杯酒呛在我的咽喉,一阵猛烈地咳嗽。我立刻低下头,不让她看到涌出的泪水。
她说完后,似乎有些后悔,没有再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我。我安静了一会,抬起头,勉强笑笑:“不好意思,刚才呛住了,连眼泪都呛出来了。”接着,我扭过头,大声说:“小姐,再拿一瓶北大仓!”
“别喝了。”她幽幽地劝我。
“没事,你放心,要是看不惯你先走罢。”我忽然觉得异常烦躁,声音冷漠。
“我陪你喝。”她沉默了半晌,突然坚定地说。
说完,她要了两个啤酒杯,分别倒满,端起来挑衅似的对我说:“认识你很高兴——干!”
还没等我来得及制止,她就一口气喝完。我既然来不及说什么,就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她用手背偷偷盖了盖嘴,大概是由于喝得太快的原因,眼睛里似乎有泪花。
她就这样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然后也一口气喝完。热辣辣的液体从喉咙一直灼烧到胃部,双眼立刻被呛得老泪纵横。我们俩就这么泪眼模糊地对视着,仿佛动了真情的少男少女。然后我清晰地感觉意识对四肢的控制正在逐渐消失。
这个时候我总是做得很好,毕竟经验丰富了。我立刻买单,用残存的意识让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甚至送她到路口,由于控制不稳,有几次我下巴都差点碰到她的脸,一片模糊中,我依稀觉得她双颊潮红,呼吸急促。她有些担心我随时会摔倒,紧紧攥着我的手腕,很奇怪的是我在意识那么模糊的情况下依然很清晰地记得她每根手指的位置,这个记忆一直保持到现在。
我们拦住了一辆的士,我甚至没忘记很绅士地给她打开车门,说实在的,我无论如何不想她看见我狼狈不堪的样子。
可是我忽然发现中学的政治课本是多么正确:“事物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我结结巴巴地对她说:“章莉……同志,认识……你我也很高兴。”我甚至企图对她展现一个优雅的笑容。
迎面吹来的一阵凉风彻底粉碎了我的良苦用心。我色厉内荏的意识立刻晕头转向,一弯腰就哇哇吐了起来,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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