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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爱的拳头(武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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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5 01:39:10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随着一声『富神爷爷到』,从天上掉下一滴甘露正好落在你的嘴唇上!
你在恍惚中看见了2两黄金。

爱的拳头
陈苦




第一卷 留世之拳


前言 第一章 拳与剑 第二章 李少阳

第三章 留香凝 第四章 吴之能 第五章 新婚夜

第六章 暗恋者 第七章 悲何来 第八章 闯重围

第九章 酬情恨 第十章 明世间 第十一章 救爱人

第十二章 温馨旅 第十三章 右锥拳 第十四章 我爱你

第十五章 拳去也 后记






第一卷 留世之拳



前言



 我几乎每写一部书,都有个前言,以便说明这个故事的性质。


我的这部书很短,应该只有十五万字左右,总共分两卷写,第一卷名为《留世之拳》,第二卷是《绝世之拳》。


对于一直看我的其他书的读者,应该知道我写YY也写H,但这书,既不是YY也不是H,这是一本绝对正经的书;我以前总叫女性读者不看我的书,因为我的有些书只是写给男人看的,而这书,我写给自己,我写我心中的一种感觉,而这种感觉适合每一个人的。


我想,英雄是难找的,所以我创造了一个英雄。


我想,爱是存在的,所以我用拳头去诠释一个爱情。

第一章 拳与剑



 忘情湖。


其实并不能算一个湖,曾经一度是个比较大的荷花塘,只是后来不生荷花了,空着一片的明绿以及挂着一个久远的传说,于是就有了——忘情湖。


据说,这不大的湖,在很早以前就有了,那时也有着美丽的莲荷,像某首采莲诗里所写的,同时有着一双双的恋人撑着小木筏穿梭于水莲之间,这诚然也是有过的;忘情湖的由来,似乎也是因为恋人之间的原由,按世人的说法,曾有一个男青年爱了一个女子,而这女子却嫁了他人,他要寻找一个忘记女子的方法,然而一个人爱得真忘得也难,于是他投入莲花的根,想从那里拔出人世间永存的洁——忘掉人世一切的尘埃,从他的灵魂生长出洁白的莲之花!


可惜,他错了,人世不可能再有他的思想,他也不可能因此忘了所有的情,因为死,本身就是永远的记念。


奇怪的是,这荷花塘的莲荷竟在一夜之间消失了,现于人们眼中的却是一片清绿的水,使得这不大的塘突然间宽阔了许多,像了一个小小的湖,人们对于他的死有着许多不解,对于他的死所带来的突变更是不解而近乎神异了,当时有些老人说,是天上的神仙被他的殉情感动了,救了他,而这荷花塘的变化,应该也是天上的神仙弄的,让这满塘的生命之绿变成浮水之绿,以表明人世的一切都是浮水似的虚幻,叫人忘了前生的一切的情。


然而,人真能忘情吗?


或许不能,所以人们把这荷花塘叫作忘情湖,也是因为人们不能忘的缘故。


对于这个传说,后人有许多不相信,但这凄美,毕竟感动过许多人,也有着那么一两个乡村诗人吟过那么一些伤感的句子,最令人难忘的是一个乞丐某夜睡在湖边时所感悟的几句话︰


一个男人死了,


因为女人不爱他;


又因为女人不爱他,


所以这里没有莲藕扒!


也就是这么个季节,仿佛春了,当湖里的水还令人觉得寒时,也有着这么一个不能忘情的人来到了湖边。


——树长风!


看起来并不算得上英俊的青年,但高大的身躯站立在忘情湖边,与他身旁的婀娜的杨柳对照,显得魄力十足。


如果用一个长方形来形容忘情湖——在这个笨拙的形容里,东西为长,南北为宽,则在南北之间有着一条相通的木石搭建成的桥道,从而使得这湖的中央有了个小木阁,虽不见得精美,但也总给某些游人提供了玩赏的好地方。


此时,阁中也站立了一个挺拔的身影,他背对着树长风,双手自在逍遥地背放着,眺看湖的明绿,以及湖之上那隐约的山峦。


明天就是他的喜庆日子,他本可以在家里陪着他所爱的女子的,只是在这之前,他必须了结一件事,所以他很早就来到了忘情湖。


他在这里站了许久,一直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变的,就如同他对宁婷的心;变的只是湖水,哪怕是一阵轻微的风也能叫这湖水波动。


他想︰忘情湖——谁又能真的在这里忘了情呢?


波动的水,波动的心;这不属于他,这是另一个男人的。


他不想去忘情,也没有必要去忘情,相反,他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完成一段恒久的情感。


树长风望着湖中硕长的身影,缓步走上桥道。


“李东阳!”树长风走到阁中,站在这个男人的背后,许久才说出三个字。


李东阳背着的双后自由地放下,随意地垂在双腿两旁,却没有回头,“你来了,这里风景不错,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在一起平心静气地欣赏某种事物了,但我想在今日里,能够好好地和你相处一段时间,以此来怀念我们曾经那一段友情,大哥!”


“我已经不是你的大哥,你我之间的兄弟之情,早就断绝,请不必再用以前的称呼,直叫树长风就行!”


李东阳不再言语,突然回转身饱含感情地看了看树长风,然后与树长风并肩立在木阁里。


湖面的风吹拂在两人的脸上,没有冷的感觉,倒是淡淡的腥味儿——这湖有人拿来养鱼了——令人仿佛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在这平静中,多出了一些未可测知的波动。


远处的一线杨柳垂落湖里,钓着几尾鲤鱼儿,红艳的身,摇着像冷色的火,若用一种浪漫的心态去想象,仿若那泡在海面的红日头。


但红,在树长风的眼里,是那喷汹的鲜血;绝不是浪漫。


“七年前我们相识、相交,从而结成异姓兄弟,被人称为‘拳剑双绝’,如今却要与生死相搏,命运捉弄人呐!”


树长风听到李东阳的叹息,扭脸看了看他竖立在阁中的木柱旁的长剑,道︰“你应该拿起你的剑了,别让我的拳头久等。”


微风轻扬,李东阳的长袍颤动了一下。


“何苦呢?我的剑只对敌人而出鞘,不想与你以剑相对,真的不想啊。”


“从你把我的未婚妻夺走的那一刻起,这‘朋友’二字不存在于你和我之间,有的只是恨,不可解开的情仇,李东阳,有些东西不是用几句话可以了结的,必须用拳头和剑!”


“有些东西,我也必须争取,如同宁婷!”李东阳左移两步弯腰拿起竖靠在柱子上的长剑,在他直起腰之时,长叹出声,缓缓转身,两眼射出坚决之色,与树长风火焰似的双眼对视着。


空气中凝聚着一种拉长了的呼吸!


树长风的左手握拳,弯曲的指节之间发出“咯喀”明响,突然沉身下去,左拳直击在脚下厚实的木板,“轰隆”一声,拳头穿透木板,劲气击打在桥阁下的湖水,如同大石从高处坠沉入湖,桥阁的两旁,拉扬起两片白茫的水瀑!


“拔你的剑!”他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吼叫爆发,披散的长发如针狂竖,湖水的从桥阁两旁洒落他的背,发出落珠的声响。


李东阳举起右手擦拭了脸上的水珠,仰天长啸,悲啸中,右手下落,抽剑离鞘,剑突指,朝天刺,剑尖未触及阁顶,剑气已透顶而穿,一道指细的阳光随之射入桥阁,穿过被树长风的拳所破开的板洞,印在湖面上,随着湖水的波动,芒光闪烁!


树长风挺身而起,脸面的肌肉抽搐,两颊挂两行水珠,分不清湖水或泪水!


“如果你们要打,就把我先杀了吧。”


一个很柔和的声音,传入这空间拉紧了桥阁,仿佛一个由二胡拉出的音符伸入了金属撞击出来的嘈杂声里,却能让人听得清晰。


桥阁里的两人寻声望去,湖边的杨柳下,一个女子弯着腰凝视着湖面,湖里隐隐约地一群鱼儿游来游去,从她的纤手里漏洒落未知的鱼料,仿佛听到她在说︰“好鱼儿,莫争抢。”


她缓慢地直起腰来,那披在她身上的淡绿的衣袍,随着哪一阵风的吹拂,轻贴她的小腹,隐约地现出山丘似的形态;她的脸犹如月夜底的湖面,让人看不出有任何波动,脸型是精美的,略微地拉长了些,五官配合得极好,衬着贴在两脸颊的黑的长发,在白嫩的肤光中,并不显得伊的瘦,只在那黑的眼珠里,藏着不可解释的忧愁。


她踱步轻莲,向着桥阁淡淡地飘——应该是走的,只是她的姿态仿佛是被轻风推动的淡红的叶团儿,无根地飘移。


桥阁中的两人回眼相对。


“你告诉她的?”树长风首先发言询问。


“没有,我们之间的事,我没和她说,我也不希望她看到今天的事,你应该清楚这一点。”


树长风叹道︰“她本来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他握紧的拳头一松,无力地垂摆下去。


李东阳的剑也随着回鞘,双手抱剑在胸,双眼深情地望着渐渐走近的女子。


树长风的虎背微微地颤动着。


“我其实一介女子,长风,我已经有了东阳的孩子,明天就是她的妻子,你为何还要对我长情呢?”


树长风猛地转身,几乎与宁婷相踫撞,他的一双巨手搭在她的双肩上,歇斯底里地吼道︰“可你是我指腹为婚的女人,我一生的所爱!”


宁婷幽幽一叹,仰首凝视着树长风,“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就像消散的烟,没个祈盼的,长风,你明白吗?我也不是以前在家等你回来的那个宁婷了,都三年了啊,多长的岁月,并不是你所认为的弹指一瞬,你毕竟不是女人!”


树长风道︰“也许你是对的,是的,在我的思想里,你全都是对的,因为我的感情包容了所有的你,但是,你能告诉我,我在你二十一年的生命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一个角色?是父亲还是你的大哥?你告诉我,你曾以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感情来爱我吗,宁婷?”他的一双虎目中,闪烁迷茫的泪,像是一个从来不懂哭泣的男人那眼楮里有了胡椒的粉末。


宁婷的黑眼珠滚动的泪水,默然滴落。


“长风,你当年不该让我待在东阳身边的,你若爱我,不管到哪里都应带着我。”


树长风痛苦地道︰“所以你就在这三年里,爱上了他,嗯?你知道吗,如果带着你走,我也就不能活着回来见你,我是为了不连累你们,我才选择独行的,官俯一直不肯放过我这杀人犯,我为了你,不惜屠杀了二十三条人命,这还不够吗?我有罪,这个我知道,但对于你,我无罪!我今天拼着被抓去砍头的危险来,只是为了要把你重新争夺回来,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树长风都爱着你!”


宁婷含泪道︰“不可能了,长风!回去吧,找个比我更好的女孩,你应该有更好的女孩去爱你,我对不起你!”


树长风吼道︰“我不管这些,我只想问你爱不爱我,跟不跟我走?”


宁婷垂下脸,道︰“长风,说句心里话,我这一生,从来没把你当作一个男人来爱着,就算你今日把东阳杀了,把我夺走,我也不会心甘的。长风,走吧,宁婷送你最后一程!”


树长风的双手离开宁婷的俏肩,倒退一步,凌乱的发绞结着浓粗的胡子,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嘴唇动了动,说不出半句话。


宁婷忽然走前一步,举手欲抚摸他粗犷的脸膛,他却突然后退一步,转身背对着她,狂吼一声,桥阁震动。


“李东阳,我以一个杀人犯的名义起誓,你是我这辈子最想杀的人!”


他突然往前飞奔,每一脚踏在桥板上,都踏出一个巨洞,劲气冲击着湖面的水;在他突逝的身后,桥的两旁,爆冲起万斤的水,廷续成两道光芒闪烁的水墙,在这两道茫白水墙围成的通道间,一道墨黑的身影,瞬间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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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爱你



铁血仇冒着大雨奔回时,已将近黎明。



他出现在门前,忽地愣住了。



留香凝正抱着一个婴儿,轻声地哄着,他从她苍白无血的脸上看到一种圣洁的光芒,使得他觉得此刻的她是最美丽的。



留香凝发觉他的回来,道∶“血仇,来看看孩子,多可爱!”



铁血仇边走边道∶“男的还是女的?”



留香凝看着婴儿的小脸蛋,道∶“是个可爱的女孩哩。”



铁血仇道∶“让我抱抱,嗯,香凝,她长得可真像你,长大后一定像你一样的美丽。”



“不,我不要她长得太美丽。美丽本身就是一种悲剧,我希望她像你一样的平凡,不要像我。”



铁血仇转移话题道∶“香凝,你没事吧?”



留香凝笑道∶“女人生孩子是本能,我不会有事的。”



孩子突然哭了,铁血仇把孩子交给留香凝,孩子的哭倏止。



留香凝吻了吻孩子的脸蛋,道∶“血仇,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



铁血仇道∶“李香香,好吗?”



留香凝道∶“你——唉!”



铁血仇紧张地道∶“这名字不好吗?”



“这名太土了,且这孩子绝不能姓李的。”



“让我再想想,不能姓李,姓什么好呢?”铁血仇在屋里来回去走不继地思索着。



留香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铁血仇并没有发觉这一点。



“那就叫留铁李吧,留香凝的留,铁血仇的铁,李少阳的李。”



留香凝听后,颤着声线道∶“留铁李?留铁李?”



铁血仇伏在床沿,紧张地道∶“行么?”



“嗯,让我再想想,这名字喊起来很好听——哩。”



“香凝,你怎么了?你的身体在发冷,而你体内的气息也很微弱,几乎——”铁血仇握住留香凝的手,他的手也在发颤。



留香凝淡然一笑,道∶“能够让孩子平安无事,是我最大的心愿。”



铁血仇突然把盖在留香凝身上的血染的被子掀开,发现她的下体已经被撕裂了,他跌坐在地,痛哭出声。



留香凝道∶“一个母亲,不能让孩子死在她的身体里,我必须开出一条让孩子通往清新空气的道路。”



铁血仇依然痛哭着。



留香凝把孩子抱放到一旁,她的动作显得很吃力。她的举手抚着床前的铁血仇的脸,道∶“血仇,我也想活下去——”



“我去找郎中!”铁血仇猛然站立,转身欲冲。



“血仇,不要!我没多少时间了,只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有你陪着我。若你出去,可能回来时就见不到活着的留香凝了。”



铁血仇转过身,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出去那么久。”



“血仇,过来,抱抱我!”



铁血仇坐在床沿,抱起留香凝,让她靠依在他的胸膛。



留香凝举手擦拭着他脸上的雨水和泪水,道∶“你刚才遇到他们了?”



铁血仇道∶“我不能缩短杀他们的时间。”



留香凝叹道∶“若不是因为我,你的手也不会沾染这么多人的鲜血。你为我所做的,哪怕我死了,我也会记得的。血仇,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真的,就在第一遇见你的时候,我就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你对我的心意。那时,你对我的感情比少阳的还要浓。只是我选择了少阳——”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公子比我好多了,血仇不想和公子争。”



“因为少阳是你的朋友?”



“不单单是这样,主要是因为你心里爱的是公子,不是我铁血仇。”



留香凝道∶“血仇,对不起。”



铁血仇道∶“不要说对不起,在我与公子之间,每一个女人可能都会选择公子的。”



留香凝幽幽地道∶“我那时的确只爱少阳,然而你的对我的爱也令我无法忽略,你总是悄悄地守着我默默地关怀我。这段日子以来,都是你陪着我,让我依靠。虽然你不会说什么话,不懂哄女人,但在你身边,使我感到无比的安全和平静。你爱的朴实,我接受的也自然。很多时候,我都想,如果当初抱着稚心的人是你,或许我会选择你。女人并非由眼楮去爱,而是凭心来爱的。少阳抱着稚心的时候,他就得到我的心的注视。那时我根本没想过披在稚心身上的衣服是谁的。我不后悔爱上少阳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切。我这一生,爱过,也被爱着;这在女人来说,已经是最大的福气了。也许是上苍的安排,少阳去了,我是少阳的妻子,也要跟着他去的。只是如果能够,我真的很想活下去,因为我想陪你。你太苦了!我是你深爱的,你却从来没有得到过我,一次也没有得到。”



铁血仇痛苦地道∶“别说了,好吗?”



留香凝喘息着,道∶“血仇,我想把孩子的名字里的最后一字改了。”



铁血仇道∶“你说。”



留香凝道∶“改成千里相会的‘里’,我觉得这样好些。”



铁血仇喃喃道∶“留铁里?”



“嗯,你说好吗?”



铁血仇道∶“很好,她一定喜欢这个名字的。”



留香凝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红光,一种甜蜜的神态令铁血仇看在眼里却是无比的疼痛。



铁血仇轻轻地拥着她,孩子在她的身旁睡得很安详。



留香凝仿佛怕惊醒孩子的甜梦,用很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血仇,不管我以前爱、爱谁,在我的心里,现在、现在只有你,此刻——除了想孩子,我只想着你,我想,如果真有来生,我下辈子要作你的妻子,你愿意么?血仇,香凝要用她最后的力气、说出最后的话∶我——爱——你!”



说罢,她的双眼轻合,仿佛睡着了,一如她的孩子;在她的脸上还余留着甜蜜的微笑,那是属于她和她的孩子的,也属于铁血仇。



铁血仇的双眼泪流如注,他紧抱着留香凝,喃喃自语道∶“如果有来生,让我重遇,我仍然会守护你。香凝,天亮之后,我就带你和孩子回家,我和孩子会在那里守护着你。你不要怕,到了哪里,你都不会寂寞,都不必害怕,因为我总在你身边。”



他就这样抱着留香凝默默地流泪,一个男人的眼泪滴湿了一个已经逝去的女人的头发。



黎明时,雨停了。



没有朝阳,但天,还是大亮了。



许多脚踩在水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铁血仇恍如未觉。



脚步声消失了,门外有人喝喊道∶“铁血仇,我吴之能来了,不出来迎接吗?”



铁血仇轻轻地放下留香凝,道∶“你和孩子在这里多睡一会,我把外面的狗杀了,再回来陪你们。”



他站直身子,转身,双眼射出两道锋利的神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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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右锥拳



在永存县的邻县的一个小村庄,两个月前,突然有一对夫妇来这里定居了。一时,村民们把这事当作新闻暗里讨论得热闹极了,各种说法都有的,唯一相同的是∶他们一致认为那个大肚少妇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却嫁给了一个凡夫俗子,且要替凡夫俗子生孩子了,呵呵。



其实村民们都错了,这一男一女并非夫妇,正是从永存县逃亡出来的铁血仇和留香凝。



铁血仇本想到离永存县远些的地方,只是留香凝不适合长途奔波,待留香凝生产后再作打算。留香凝把戴在身上的手饰头饰典卖了,她本是富贵家的女孩,所佩戴的饰品自是极珍贵之物,当然换来了不少的钱,两人就在这里置了一份田地建了一个简陋的小院落,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渐渐地,他们和村民们熟络起来,在村民面前,他们也承认是夫妻。对于这种虚假的夫妻关系,铁血仇不作任何解释,留香凝也没说什么,似乎相互之间默认了这种关系。



刚开始时,铁血仇睡在留香凝的邻屋,但留香凝说她晚上寂寞害怕,铁血仇二话不说就把邻屋的床拆迁到留香凝的屋子里。



春天刚刚过去,万物生机盎然。



留香凝坐门前,看着埋头锄地的铁血仇,汗水从他的额上滴落,渗入他脚下的泥土。



她道∶“休息一会吧?”



铁血仇抬头,朝留香凝咧嘴一笑,道∶“这些活儿,我以前是常做的,不觉累哩。”



留香凝看着铁血仇的笑脸,在这段时日里,她常看见他的笑,使她不得不想起以前那个惜笑如金的他。在与李少阳相处时,李少阳曾说∶我最喜欢看到的笑是铁血仇的笑。她那时说∶他那脸也会出现笑容?她与他来到这个村子之后,他就常笑了,他的笑和村里的许多村民的笑是一样的——一种来自内心的淳朴的笑,给人春风沐面的的美好。在留香凝看来,铁血仇脸上的是一种傻憨的笑;她喜欢这种笑——像孩子一样可爱着。



“呆子,我让你休息,你没听到吗?”留香凝开始撒娇了,不知何时起,她已经习惯在铁血仇面前撒娇,若她仔细地算算,她在铁血仇面前撒娇的次数比她曾在李少阳怀里撒娇的次数还要多。



铁血仇赶紧走了回来,把锄头搁在墙壁,在她旁边蹲了下来,留香凝从旁取过一张小板凳给他,铁血仇坐了。



留香凝就把准备好的毛巾往他的额上递,他任由她替他擦拭汗水。



铁血仇于是又傻傻地笑了,留香凝道∶“你现在就像一个乡巴佬。”



铁血仇笑道∶“我本来就是。”



留香凝道∶“我们回你那个村子去吧?”



铁血仇道∶“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养好了身子,我就带你们回去,那里离永存县远着哩。”



留香凝道∶“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永存县是为了什么?”



铁血仇看了看留香凝,又扭头看着远方,没有回答留香凝的问题。



留香凝轻叹一声,“你不愿回答也就算了。”



“最初是义父让我到永存县的,他让我暗查义母——也就是公子的母亲的死因,但是,在我的心里,那时,我还是不清楚自己到永存县是为了什么。也许,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自己为何要到永存县?”



“哦?”



“就是为了和你相遇,让我了解义父所执着的东西,以及——”



铁血仇又打住了,留香凝急道∶“以及什么?”



铁血仇深深地凝视着留香凝,道∶“苦练拳的真正意义。”



留香凝双眼一瞪,嗔道∶“什么真正意义?你为何说话总是这样没头没尾的,再不说明白,我可就要生气了。”伊的嘴儿鼓了起来,像她胀起来的肚子一样可爱了。



铁血仇道∶“义父说,拳头是用来守护心里的爱的,他守护着宁婷,我守护着你。”



留香凝的脸微微地一红,垂下脸来,铁血仇继续道∶“因为太多的原因,义父没有守护好宁婷,但我,希望守护着你的一切,直到我的拳头消失的那一天。”他提起锄头,又在屋前的地里锄着了。



“你说,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铁血仇扭头看着留香凝,道∶“我不懂给孩子起名字。”



留香凝道∶“你想让孩子姓什么?”



铁血仇道∶“孩子是公子的,当然姓李了。”



留香凝道∶“孩子也是你的,我不想让他姓李,你才是——”



“你说孩子也是我的?香凝,你是说你愿意作我的妻子?”铁血仇丢开了锄头,飞奔到留香凝的脚下,跪在她的双膝之间。



留香凝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喜嗔参半地道∶“呆子!”她的玉手抚摸着铁血仇的发,铁血仇感受着她温柔的抚摸,面额轻轻地靠依在她的肚皮上,他想∶这孩子就要出生了,他将是孩子的父亲,那个时候,他就带着香凝和孩子回家去------



铁血仇一直想着要给留香凝的孩子起名,然而孩子的出生也就在十天后的一个夜晚。



当一切被夜色感染,夜空里星光闪烁。



可是,这样美好的夜晚,到了下半夜却打起了雷下起了滂沱大雨。



铁血仇被雷声震醒了,听到留香凝痛苦的呻吟,他急着燃了油灯,看见汗流满面苦忍着痛的留香凝,道∶“怎么了?”



留香凝喘息道∶“我肚子疼。”



铁血仇道∶“你忍忍,我立即出去叫村里的产婆。”他赤着上身推开门,飞奔入夜雨里。



在铁血仇与产婆同奔回的途中,前方突然显出一片暗光,铁血仇料不到竟会遇见他绝不想见到的人——



武作带着二十多个烈焰帮的门徒,提着不透水的灯笼,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铁血仇吼道∶“滚开!”



武作笑道∶“铁血仇,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啊。”



产婆一见这种阵势,吓得丢掉雨伞和灯笼立即往回跑。



武作看着她的背影,哈哈笑道∶“这老婆子跑得还挺快的,就不怕路滑吗?”



众门徒跟着他狂笑起来,在这雨夜里,听在铁血仇的耳里,犹如几十声巨雷落在他的头上。



他的朴实的脸在闪电中显得无比的狰狞,赤裸的上身的肌肉突然变得坚硬如铁,双臂之上的三角肌浮突而起,肌腱和韧带绷拉得双臂颤动,沉冷的声音穿过雨幕碰撞着响雷。



“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铁血仇的身影往挡在他面前的人群突冲——



武作喝道∶“杀了他!”



狂雨淋,人群涌,脚踩泥泞,水溅万丈。



除了武作和两个提着灯笼的门徒,其余的门徒冲杀向铁血仇。



黑夜里,铁血仇与烈焰帮的门徒混战,分不出谁是谁,在惨叫声中,烈焰帮的门徒一个个倒在了泥水中,当铁血仇的左拳打碎最后一个参战的门徒的脑袋之时,武作的脸色大变,趁着铁血仇喘息之时,飞身冲上,双掌齐出,透过雨水,直逼铁血仇的胸膛空门。



在这种危险时刻,铁血仇的腰突然弯下去,双拳打在地上,夹杂着泥土的混水涌冲而上,在他的面前现出如同海潮一般的水涛。



武作的双掌的劲气击穿水的阻挡,双眼却一时看不清铁血仇的动作。



他硬停下攻袭,双脚着地;铁血仇就站在他的面前。



“既然是偷袭,为何突然停下来?”铁血仇的左拳侧勾而出,看得武作心中大惊,欲躲不及,只得举起右掌如刀般砍向铁血仇的左拳,同时左掌四指合并如剑直刺铁血仇的心脏,他知道,铁血仇只有左拳强,若铁血仇不回拳挡下他的右掌或是闪避,他至多废去一只左掌,而铁血仇却得付出生命。在这一击中,他武作是稳挣的。



铁血仇左拳攻势未改,武作心里暗暗欢喜,却突见铁血仇的右拳朝着他直刺的剑掌迎过来,他心里狂喜∶“铁血仇,你的右拳是不具力量的,你死定了!”



瞬间,双拳双掌相遇,随着一声惨叫,武作的身躯斜飞出去,铁血仇身影也跟着跃出,停在他的脚下。



“铁血仇,为何你的右拳也和你的左拳一样?”



武作的一双手掌已经碎得血肉模糊,与地上的泥水混成一体。



铁血仇看着地上的武作,冷笑道∶“义父一直说左锥拳的力量虽大,但无法顾及全面,所以我从小就被义父逼着苦练双拳——义父说,这世间,太多人知道左锥拳以及它的弱点,所以义父要让弱点变成致命的优点。”他的腰再次沉下去,右拳也沉了下去,拳头撞在武作的前额。



武作来不及惊讶,他的生命就交给了他自以为不具力量的右拳。



两个提灯笼的门徒丢掉灯笼,狂奔在雨夜里。



“你们知道了我的秘密,对于敌人来说,这是致命,对于我来说,也是致命的。很遗憾,我不能让你们活着!”他边说边朝两人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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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温馨旅



铁血仇在留俯见到留香凝的时候,留香凝脸色憔悴,人自是瘦了许多,只是伊的肚皮见得臌胀了。留贵边见得铁血仇到来,表情很是冷漠,说了一句“我去找吴之能算帐”就出去了。



留香凝躺在她未出嫁时的闺房,稚心和一个十五六岁的丫环守着她。



虽然铁血仇的头发乱而脏,且胡须满脸,但稚心还是认得他的,她道∶“哥哥,香凝姐姐不说话哩,她好像很不开心,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铁血仇在她面前半蹲下来,道∶“哥哥和姐姐有些话要说,稚心先出去一会好吗?”



稚心看看留香凝,小脑袋点了点。



铁血仇站起来对丫环道∶“姑娘,麻烦你带稚心到外面玩一会。”



丫环不敢多问,牵着稚心的小手出去了。



铁血仇在床前站了许久,方道∶“对不起,这么久才把你救出来。”



留香凝轻叹一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的。”



铁血仇道∶“这段时日,吴之能有没有对你——”



“一个男人不择手段要得到一个女人,既然到了他的手中,他会傻得不碰那女人?”



铁血仇垂首无言,他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一个他拒绝知道答案的问题。



留香凝道∶“你坐到我身边来吧,站着不累吗?”



铁血仇坐在床沿,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又站着了,道∶“不累。”



留香凝笑了,这是她回到留俯后第一次笑,为的是铁血仇这傻傻的回答,也许吧,只有这么傻傻的人才会傻傻地待她。她在吴之能的魔爪之下时,她总想起她死去的丈夫,但有时也会想起这个暗恋者。或者李少阳、铁血仇以及吴之能都同样喜欢她,这三者中,李少阳得到了她的身心,吴之能也强占了她一段不短的时日,只有面前这个朴实得傻傻的男人什么也没得到却苦苦的守候着她,傻得不惜为她付出一切。



她突然觉得这个质朴的男人才是最真的,李少阳只是她的一个梦——一个少女的浪漫的梦,吴之能却强奸了这个梦;梦碎后,回到了真实,回到了这个男人的身边。



“以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你记得么?”



铁血仇道∶“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紧记着。”



留香凝道∶“为何还要对我这么好?”



铁血仇想了想,道∶“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你。”



留香凝道∶“如果得到了呢?”



铁血仇道∶“义父没有得到宁婷,所以直到他死,他还是一心一意地爱着宁婷。我想,如果没有意外,义父和宁婷结成了夫妻,我相信义父依然爱她不变的。”



留香凝道∶“哦?你为何在这方面总不能直接些,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铁血仇道∶“我不怕其他,我只怕伤害了你。”



留香凝道∶“无论你如何对我,我这一生都不可能是你的女人,你懂吧?”



铁血仇的双眼里现出一些悲哀,道∶“铁血仇没有母亲,所以没有人教我怎么和女人相处,但他的义父却教会他怎么爱一个女人。我要的,只是你过得好,曾经如此,现在也如此。太多的奢望,对我这样的男人不适合。”



留香凝道∶“有时我觉得你应该学学吴之能。”



铁血仇看着她,她在说这句话时显得很平淡。



“吴之能没有错,错的是我,我曾经跟他说过,在我十八岁之时,我会选择嫁给他那样的男人,可是我遇到了少阳,我拒绝了他。一个女人,给了一个男人希望又叫他彻底地失望了,就是这个女人的错。”



铁血仇深叹,道∶“也许谁都没有错,错的是上苍给你的美丽。吴之能是我学不来的,他有野心,我没有。野心能令一个男人疯狂!”



留香凝突然道∶“你想过为少阳报仇吗?”



铁血仇道∶“我没有想过报仇,这段时间我想的只是怎么把你找回来。”



“那现在呢?”



铁血仇一愣,道∶“也没有想,因为我知道即使我不找吴之能,他也会找上我,不管我多强,也敌不了整个烈焰帮。连自己的命都随时在他人的掌控之下,还说什么替别人报仇?”说罢,他眉头一皱,血从他的嘴角两边渗出,他原想咬牙把血吞入胃里,但还是让腥血暴露在留香凝美丽而憔悴的双眼。



留香凝挣扎着坐起,取过手帕帮他擦去嘴角的血,轻声怜道∶“我出去叫仆人熬些药。”



铁血仇道∶“你身体不适,我自己出去好了,这点伤休养一些时日自然会好的。”



留香凝看着铁血仇出房去了,躺回床上想道∶“你永远都把你的苦藏在心灵的最深处,唉。”



她这一睡,直到晚上,她的父亲回来了,他很是愤慨地道∶“即使我倾家荡产,也要把烈焰帮扳倒,欺人太堪了。女儿,爹明天到省城去,你在家把身体养好,那呆子在这里照顾你,我很放心。沉默得像条狗一样的男人发起恨来倒也像一匹狼!”



留香凝有些不高兴,道∶“爹,再怎么不好,他也是女儿的恩人。”



留贵边道∶“女儿,在所有动物中,狼是对它的伴侣最忠诚的。”



留香凝没听说过,但她父亲如此说,她就没话说了,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来自苦难之后找到依靠的幸福。



翌日,留贵边果然动身前往省城,而且带上了许多保镖以及他大部份的财产——留香凝知道永存县的父母官已经不卖她父亲的账了,所以他父亲要去找更大的官,不但要把烈焰帮扳倒,且要让永存县的父母官下台。有时候,金钱要比武力好用;留贵边有的是钱。留香凝却有些担心∶她怕父亲到达不了省城。她原想让铁血仇跟着去,可是留贵边一定要让铁血仇留在他的的女儿身边。这个他以前看不起的下人,此刻却是他留贵边最相信的强者。沉默得像条狗一样的男人却是如野狼一般的凶悍——这是留贵边此时对铁血仇的评价。



半个月后,铁血仇的伤势基本恢复了。这天,留香凝提出要到鲁山门走走。铁血仇便陪着她前往。鲁山门已经散了。留贵边安排了十多个仆人照顾这所大宅,所以这里打扫得很干净,只是令人觉得很是冷清。留香凝在她的寝室逗留了一会,眼泪自她那双美丽的眼楮里流了出来。铁血仇只是默默地陪着他;他本来不善言语,就算他心里想安慰留香凝几句,他也不知从何安慰。



留香凝伏在床上哭泣。好一会,她道∶“我们到忘情湖走走。”她取出手帕要擦泪,铁血仇轻轻地夺过手帕,静静地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串儿,然后扶她起来,道∶“我怕你再次哭。”



留香凝幽幽地道∶“哭总是有的,我能不哭吗?”



铁血仇垂首无语。



留香凝轻轻靠在他的肩膀,道∶“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了?”



铁血仇摇摇头,道∶“我们出去吧。”



两人来到忘情湖边。忘情湖的水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在这初春即将到来之前,表现着一种无以言传的冷静。湖边没有风,草树像湖水一样寂静。忘情湖在这样的季节,现出它的寂寞来了。整个忘情湖边,只有铁血仇和留香凝。



他们来到初次见面的树下,留香凝坐了下来,铁血仇也傍着她坐下,她就又靠在他的肩膀,两人都没有说话。留香凝的眼泪悄悄地滑落在铁血仇的肩膀。铁血仇任由她哭泣,他想∶忘情湖啊忘情湖,我的血渗入了你的骨髓,她的泪浮在你的皮肤,你叫人如何忘情?



留香凝突然道∶“为何你以前像这湖一样沉默?”



铁血仇想了一会,道∶“这湖本是永存县的一道风景,我像这湖一样,只是出现并守在你生命中的一道风景;风景本无言,只是人把它命运化了,而我,因你风景化了。”



留香凝沉默了。时间在悄悄地流逝。两人的偎依成一体凝望着沉静的忘情湖;忘情湖也凝望着这偎依成一体的沉静的两人。



当黄昏来临,留香凝说回家吧,铁血仇没说什么,陪着她往回走。



从此以后,铁血仇总是陪着留香凝到处走,来的最多的还是忘情湖;也许真的是为了忘情,留香凝后来没有再踏入鲁山门,只是要在忘情湖边沉默,似乎要叫你忘情湖教会她如何忘情,可是,她真能忘掉一切吗?忘情湖没有记忆,所以不须忘记;人的心,不是湖。



又是半个月流逝。留贵边还没有从省城回来,留香凝开始担心她的父亲。铁血仇了解这种担心,因为吴之能走进衙门的当天安好无损地走了出来,倒是逮捕他回去的魏达被撤了职。也正因为这些,留贵边才前往省城的。



留香凝的腹部越来越大,她心中的忧虑也越来越大。魏达的到来,令她的担忧成了事实∶留贵边真的出事了。魏达告诉他们∶留贵边死在去省城的途中。



留香凝大哭。



魏达对铁血仇道∶“你们也赶紧离开永存县吧,这样对你们有好处,这里已经没有公正了。”



铁血仇送走了魏达,回到留香凝的闺房,站在床前,静静地守着她;她哭得悲惨,他却不懂得安慰。



留香凝哭了一天,直到傍晚,她才从哭泣中醒过来,对一直守在她身旁的铁血仇强颜一笑,然后就睡着了。铁血仇替她盖好被子,出去了。他来到烈焰帮的大门前,忽地又转身走回留俯。



半夜里,铁血仇听得杂声一片,他从床上跳下来,披上一件外袍,就直冲留香凝的寝室。



留香凝已经醒了,惊慌失措地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铁血仇道∶“他们来了。”



留香凝道∶“谁?吴之能?”



铁血仇走到床前,连人带被把留香凝横抱起来,道∶“对不起,我没能力救太多的人。”他的双膝微曲,仰首向天,身体直冲而上,冲破了屋顶,在夜色中飞掠。



铁血仇在一辆马车旁停了下来,把留香凝安置在马车里,他就赶着马车朝城门直奔。



城门已经关了,守城的卫兵挡在马车前面,铁血仇不得不停下来,从马车上直扑过去,铁拳随之飞出,把守城的卫兵打倒在地,打开了城门,继续赶路。



“我们去哪里?”车厢里的留香凝问道。



“我不知道将去哪里,我只知道必须带你离开这里。”



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留香凝觉出了,道∶“你不怕他们追来?”



铁血仇道∶“我怕,但我更怕你肚里的孩子受不了这种颠簸之苦。”



车厢里的留香凝眼神凝望着前面,突然觉得一股暖流穿透马车的屏障渗入她的心里。这个看似无情的青年,从他见到她的第一天开始,从那个忘情湖的早晨开始,他就默默地付出他全部的感情、默默地守着她。他的爱,像忘情湖一样,永远沉默、永远不懂得表达,然而一旦她读懂这寂寞的爱,她觉得,这种爱比李少阳给她的还要强烈。可是,他的表达方式竟是如此的温和!温和到不须任何爱的语言,就能令她感到源源不断的爱的暖流。如同第一缕春秋抚过晚冬的草,待所有的草叶儿绿了,大地才忘记起那第一缕春风。留香凝也记起了铁血仇初次见到自己时眼神的拂动和他在接过衣袍时的微微颤动——有着那么强劲的手的男人竟然在那种时候颤动了——因为他的心早就为她而颤动了。如大地记起第一缕春风的波动一样,留香凝恰在此时想起了铁血仇的手的颤动——种心灵的颤动导致的∶被爱击中的颤栗。



她脱离吴之能的魔爪之后,铁血仇就一直守着她、陪着她。在那种时候,她有时想起与李少阳渡过的快乐时光。也就在此时,留香凝想起了与铁血仇走在或坐在忘情湖的每分每秒。是的,这个朴实的青年,在她的面前,虽然这般的沉默,却又是这般的深情。这种深情,像黑夜里弥漫的千里花香,随着那第一缕春风——飘来,轻轻地拂着她的发,从她的发又渗入她的灵魂,教她迷醉在这种馨香里。她忽然有个冲动想法∶希望这夜永恒存在,希望这路永无尽头,希望这世间只有一辆马车。



她相信∶哪怕前路多艰难,只要有铁血仇在,他都会以他的生命保护她,他的拳头给予她的永远都是最温馨的祝福。



一个有着无比强壮的拳头的男人,他的心也像他的拳头一样的强壮!



他的爱呢?



留香凝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像香水只为女人存在一样,这个男人,是只为我而存在吗?他的爱,像香水一样,令女人无法拒绝了。”



夜是听不懂人的语言的,黑夜只懂让人沉睡。



留香凝是睡着了,马车仍然在行进。她睡梦里,在血与泪的浓浓的味道中,闻出了另一种淡淡的令人感到无比温暖的味道∶那是在露水和晨光中悄悄绽放的茉莉花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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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5 02:15:20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 救爱人



铁血仇把树长风和李东阳合葬在一起,打算三年后再把他们的骨骸移葬到宁婷的墓——如果三年后他还活着且人还在永存县的话。



虽然他觉得李东阳欠义父太多,但他并不恨李东阳,他知道,人间有太多的无奈,树长风无奈,李东阳也无奈,宁婷更无奈,他铁血仇呢?无奈造就了上一代的悲剧,他的无奈就是他的悲哀。树长风也好,李东阳也罢,都没有真正得到他们所爱的。树长风得到了宁婷的心却无法拥有她的人,李东阳拥有了宁婷却得不到宁婷的心。但这两者都比他铁血仇要好,留香凝不是他的,在她的心里,大概也从来没有过他的。他想,若真像吴之能所说的,当时不顾一切地把留香凝强夺了,事情又是怎样?可是他究竟不是这样的人,留香凝爱的是李少阳,若他抢夺了留香凝才是全部的悲剧,如今也只是一半的悲剧罢了。



李少阳的死虽令他悲愤,他却从来没想过为李少阳报仇,因为他知道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要去对付整个烈焰帮根本是痴人说梦。他没能力办到的事,只好把它们埋在心里,如同他无法报答雨珍对他的爱,他就不能给她任何希望。家,从来不是爱情的。



吴之能应该快到了吧?



他立在李树两人的坟前,静待着吴之能的来临。



他想∶义父和李东阳生前是友是敌就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这死后,无论是友还是敌,却终归总是在一起了,过些年,把他们送到宁婷的身边,李东阳还会和义父抢夺她吗?宁婷又会在他们两个中选择谁呢?



“铁血仇,我来了!”他的背后传来吴之能的声音。



他转身,看到吴之能只带来了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都近四十了,从他们的眼神蕴藏的精芒,他知道这两个男人的实力不容忽视,他扫视了面前四人,眼楮定格在那女人身上,道∶“夫人!”



留香凝似乎憔悴了许多,都三个月过去了,她的肚皮也胀大了,她的双眼无神地望着铁血仇,眼神中露出一些陌生,她似乎不想说任何话。



吴之能笑道∶“铁血仇,你真好本事,这么快就查出是我带走了留香凝,不知你是如何识破我的?”



铁血仇看了看被两个男人挟持着的留香凝,然后盯着吴之能,从口袋里拿出那特大的耳环,道∶“这个耳环是你的吧?你和我喝酒的时候,你的左耳并没有任何耳环,而这耳环丢失在李少阳的寝室里。从我看见这耳环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是你。你杀了李少阳继而偷走留香凝,然后才故意出现在酒店。之所以在你面前一直不说破,是因为我还没有找到留香凝的藏身之地,且单靠我一个人的力量也是斗不过你的,所以这三个月我都在暗中准备。”



吴之能很是惊奇地凝视着铁血仇,忽地,他笑了,道∶“铁血仇,你真吓了我一大跳,还记得你那晚说的那句话吗?你说我本来也是个没身份的人,唉,我当时差点吓坏了,现在我只佩服你的想象力,哈哈!好好好,我就把留香凝还给你,但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活得很久,很多与我作对的人都死了,你也不会是个例外。”



铁血仇道∶“你本来是个无身份的人,充其量只是一个土匪头罢了,比我好不多少。”



原来如此。



吴之能会意地一笑,他朝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果把留香凝放了,就连铁血仇也不敢相信吴之能会如此好说话。



留香凝不顾一切地冲向铁血仇,他却双眼紧盯着留香凝,忽地眼神一闪,留香凝已经扑入他的胸膛,他闷哼一声,倒退一步,左拳迅猛地击在留香凝的右脸,把个留香凝击飞出去,一命呜呼!



“铁血仇,你杀了留香凝?”



铁血仇的右手拔出刺在他的心脏部位的匕首,冷笑道∶“她不是留香凝,虽然她与留香凝长得相似到几近无法分辩,然而有一点她做错了,她不该不说一句话就不顾一切地扑到我的怀里。真正的留香凝,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也不会投入我的怀抱的,我只是她的仆人,并不是她的男人,这一点她清楚,而你却忽略了。所以——”他指着死在地上的女人,道∶“这留香凝是假的,她的匕首只刺破了我的皮,我却要了她的命。”



吴之能道∶“其实你应该很清楚,我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把留香凝给你。”



铁血仇沉声道∶“人呢?”



吴之能道∶“你都快死人一个了,还管得了谁?”



“至少我会在死之前,送你一程!”铁血仇咬牙嘶吼,身体如巨石坠沉,左拳擂在草地之上,把一片枯草打压入土里,双眼盯着面前的三人。



吴之能道∶“封田、武作,我以帮主的身份命令你们立杀此人!”



封田和武作其实仍烈焰帮两大护法,铁血仇弯沉接地的身体狂震了一下,知道今日自己离死不远,单是烈焰帮的两大护法,他已无胜算,何况还多了个吴之能?惊震过后,体内的血开始燃烧,胸腔里豪情顿生,双眼神芒大作,侧沉的弯身把所有的力量凝注到他的左拳。



封田以脚法见长,号称“千斤踢”;武作却以掌法著称,他的掌法全称为∶武氏掌刀。



此两人仍是上代帮主培植的两大年青高手,自从烈焰帮上代帮主逝世,他们就无怨无悔地跟随着吴之能,是吴之能心腹中的心腹、好手里的好手。



两人飞身跃出,直冲铁血仇——



铁血仇弯沉的身躯爆然挺直,左拳回收击打在右掌,衣袍在拳掌相撞的一刻震胀,形象仿佛突然拉大了许多,其势逼人。



封田以脚步法见长,轻功当是比武作要好,来势也比武作快,他的凌空劲踢,幻出一片脚影踢过来,脚劲如同许多锋利的铁钻朝铁血仇逼来,但奇怪地是,铁血仇感不到任何掌风,就在他准备在武作未发动真正的攻击之前把封田的飞脚如风的重脚击沉之时,忽地发觉微跟在封田后面的武作不见了,紧接着感到后背压过来如山般的巨劲,如同两座山正往他的双肩压下来。他突然明白了,真正轻功利害的不是封田而是武作,这两人是合作惯了的,先是让轻功不及武作的封田率先进攻,让敌人误以为封田的攻击速度比武作快许多而先抵挡封田地的攻击,从而忽略了武作,以便武作能够一击奏效、致敌死命。两人的攻击同时来临,但真正致命的一击却是来自铁血仇背后的武作,铁血仇知道若被武作击中双肩,侧他的双手都要作废,他只得任他们宰杀了。



然而,事实上,对于武作的攻击,他是无法躲避的,在这种时刻,他作出的反应就是不顾封田猛然转身,同时沉腰,顺着封田砍下来的双掌下沉,以图把掌劲所造成的伤害减到最轻限度。两人不料不到铁血仇会不顾他们的夹击,突然转身沉腰,封田凌空踢出的重重脚影的对象变成了武作,他只得中途变招,但势猛如风,不得不从武作的侧面擦身而过,险些踢中武作。这种在空中临时紧急变招,或许只有封田能够做到了。



武作却招式不变地朝铁血仇的双肩砍落,一双手掌如同两把重斧,誓要把铁血仇的双肩废掉似的。



岂料,铁血仇沉下去的身躯微向左侧转,险险躲过武作的左掌,他的左拳冲天捣出,迎上武作的右掌,两股强猛的内劲相对而出,拳掌相碰,铁血仇猛地再沉,整个身体震动不止,双脚没入土里,武作却被铁血仇震飞冲天。



与此同时,封田的“千斤踢”再次爆起,在铁血仇的面前,现出脚影无数,眼看就到达铁血仇的脸门——



铁血仇脚下使劲,从土里跃出,带出一片泥土,他的身影倒退的同时,右脚踢在跟着他飞起的泥土,土碎如粉朝着飞踢过来的封田飘扑过去。



封田不料铁血仇会出此招,若他被土末飘入眼里,他就只有一死,他急忙闭眼,整个身体一沉,硬生生地把去势沉落,双脚刚着地,感到脸门的拳劲大作,他心中大惊,双眼爆睁,看见铁血仇的左拳已近脸面,他的身体向后仰倒,其快无比地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双脚从下而上托踢向铁血仇的左手腕。



在此种险境中也能如此变招,实是惊人!



铁血仇直捣的左拳不得不回收,身体冲天而起,半空中也是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头朝下直落,左拳以最高势的重压直冲从地上爆冲上来的一团脚影。



“铁血仇,我与你拼了!”



如锥的拳劲旋转直沉!



庞大汹涌的脚劲迎着拳劲逼上,就在拳劲相撞前一刻,封田的脚影化虚为实,双脚突分,右脚回收,左脚脚跟踢往铁血仇的右侧脸。



空中沉落的铁血仇脸色大变,喝喊一声,身体微向侧,用他的右肩硬撞在封田的左脚脚跟,肩脚相撞,骨碎声节节,铁血仇的身体被震飞而起,封田的身体也急急下沉,头壳撞到了地面,却伤得不重,他趁着武作追袭铁血仇之时,欲从地上反跃起来再度出脚,哪知,铁血仇不顾武作的掌势,硬是凌空朝他直落,他刚从地上站起,还没及来得出招,铁血仇的左拳就重击在他的天灵盖,骨碎人亡。



铁血仇也被武作的重掌拍飞出去,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鲜血从他的嘴里喷出来,染红了枯黄的稀草。



吴之能突然狂笑出声∶“铁血仇,你没能力再战了,哈哈,与本帮作对的人都得死。”



武作朝铁血仇缓缓走过去,道∶“铁血仇,你不该轻视我,你的拳头能够令封老二西归,我的掌也能把你拍得魂飞魄散。”



铁血仇看着渐渐逼近的武作,他知道,武作并不急着要杀他,只是想叫他尝尝死的恐惧,他如此地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就是要给他造成心里的压力和无比的面临死亡的恐惧。谁都懂,现在的他,无能力再战,只有等死。



铁血仇艰难地坐起,冷冷地道∶“我既然来了,便不准备活着。”



武作道∶“在这武林混,谁不是准备随时见阎罗的?”



铁血仇笑了,血从他的嘴角渗出,他道∶“很高兴听到你这句话!都是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何不给我一个痛快?”



武作的手掌如刀砍落铁血仇的天灵盖——



“慢着!”吴之能喝吼,接着他道∶“让我亲手杀了他。”



武作转眼看着吴之能,双眼中露出一丝不悦,但还是退了回来。



吴之能道∶“铁血仇,你不是说在死之前送我一程吗?”他走到铁血仇面前,手中的刀挥砍而下,“我看还是我送你吧!”



刀落拳起。



“叮”一声,铁血仇左手中指的巨大铁指环与刀锋相撞,他的身体前扑,右手揽住吴之能双脚,吴之能大喊一声“救我”,庞大的身体被铁血仇拖拉得仰倒在地上,他在惊慌失措中,手里的刀也丢落一旁,就在他欲挣扎起来的时候,铁血仇的左拳已经侧勾向他的右太阳穴,他的脸瞬间变白,在极度的短暂恐惧中,他结束了他的一生。



铁血仇看着站在一旁不动的武作,道∶“吴之能不可能如此不济——”



武作只是笑而不答。



铁血仇又道∶“你为何不救他?”



武作道∶“他不该太嚣张,我不喜欢看到一个没本事的人嚣张的恶心样。”



铁血仇道∶“但他是帮主。”



武作道∶“他不是帮主,这一点他大概也没意识到,所以他死得不冤。”



“他不是?”铁血看着地上的吴之能道。



“他的确不是,真正的吴之能不会死在你受伤的拳头,铁血仇,他只是我的一个替身而已,就如同刚才你所杀的女人是留香凝的替身一样。”吴之能的声音从铁血仇的背后响起,铁血仇转头,看见了吴之能,与地上的死去的吴之能简直一模一样,但他一眼就看出了两个人的区别。



吴之能看着地上的死去的替身,道∶“武作,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武作道∶“帮主是不会杀一个无力抵抗的人的,他令帮主蒙羞!”



吴之能道∶“武作你错了,我是会杀这样的人的,但必须是我打得他无力抵抗才好,既然是你令他不能抵抗的,还是由你来取他的命好些。”



武作道∶“是,帮主,我立杀了他!”



吴之能摆摆手,道∶“不急,我和他说几句话。”他走到铁血仇面前,半蹲了下来,微微一笑,道∶“从我见到你的时候起,我就想着把你收归到我的旗下,可惜你由始至终都和我作对。你和李少阳都是一个样,他小子没本事却和我抢女人,你知道吗?留香凝以及你,都是我想得到的人,偏偏都跟了李少阳,而他老子的鲁山门又与我的烈焰帮对着干。一山不能容二虎,这个道理,他们死都不懂得。我本来想亲自杀了李东阳,就像亲自杀了他的儿子一样把他除掉,可惜他死在树长风的拳头之下。”



“那晚和我喝酒的是他?”铁血仇指着地上已死的替身。



吴之能道∶“我本来也很想和你喝酒的,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所以让他陪你了,在那种环境下,我想你也不会注意他的破绽。如我所料,事后你只道我是掳走了留香凝再到酒店喝酒的,却不知我和他兵分两路。我想,若不是我的耳环丢失在李少阳的寝室,你是绝对联想不到我的。”



铁血仇叹道∶“我当时看到他的左耳没有耳环,但我并不知道他只是你的替身。”



吴之能道∶“如果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你大概能看清他的左耳根本没有耳洞,可惜那时你不但喝了酒,且在那种昏暗之中你是不能看到的,这也就罢了,令我奇怪的是,为何今日你仍然看不出来?”



铁血仇无言以对,在酒店的那晚,他的确发现吴之能与往常不同,他记得吴之能经常是戴着耳环的,可偏那晚没有戴,他并没发现那晚的吴之能的左耳连耳洞也不存在,到得第二天李少阳被杀留香凝失踪时他也没有怀疑吴之能,直到他在地上发现了吴之能掉落的耳环,他才肯定是吴之能所做,却以为是吴之能先前往鲁山门再来与他喝酒的,殊不知,这与他喝酒的只是吴之能的替身,若非吴之能被挣扎中的留香凝扯落耳环又不及捡起来,他是绝对不会怀疑吴之能的。李东阳死后,他一直暗查留香凝被吴之能藏在哪里,直到几天前,他才肯定留香凝被藏在烈焰帮的地下室。



他道∶“其实我本来不是精明的人,只是很幸运。”



吴之能道∶“我也觉得你不是精明的人,只是很实在,却也不幸运。你不但要死了,且永远无法救出留香凝,她不愧是永存城第一美人儿,竟有两个男人因为她而死?哈哈!”



铁血仇的眼中露出一翻笑意,道∶“也许我真的无法生还,但至少我会达到我的目的。”



吴之能道∶“你的目的?”



铁血仇道∶“救出留香凝是我唯一的目的。”



“你达不到这个目的了。”吴之能站了起来,背转身走了三步,道∶“武作,该你了。”



武作走过来,右掌高举,突然听得一声长笑,“吴之能,你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我魏达。”



吴之能的雄躯剧震,道∶“魏达,你来的很不是时候。”



魏达道∶“我也知道我来的不是时候。武作,你最好罢手,你武功再高,大概也敌不过我一百多的士兵吧?”



武作看看吴之能,退了回来。



魏达走过来把铁血仇扶起,道∶“我以为你死了。”



铁血仇道∶“我也以为自己等不到你来救我。”



两人相视一眼,同声大笑。



铁血仇道∶“留香凝呢?”



魏达道∶“我已经把她交给她的父亲了。”



“谢谢你!”



魏达很孩子气地道∶“不用谢,捉坏人是我辈人之事,我应该感谢你才对,你帮忙我捉住了这个大坏人,哈哈。”



吴之能道∶“魏达,我们武林中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魏达道∶“可是你抢夺民女,你说我能不管?况且已经插手了,我能怎么办?”



吴之能道∶“魏达,你会后悔的。”



魏达笑道∶“我这一生不知做了多少违心的事,为此我都感到后悔,唯有今日这事,我是绝不后悔的。吴之能,你一代枭雄,怎就做出如此丢人之事?”



吴之能道∶“哪怕你今日把我捉了,你依然莫奈我何。”



魏达道∶“至少我做了我该做的事。”



“你是对的。”吴之能不再与魏达争辩,对铁血仇道∶“你怎么查到我把留香凝藏在地下室?那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你能找到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铁血仇道∶“我不知道地下室在哪里,我只确信你把留香凝藏在烈焰帮,我约你出来,就算准你不会轻易把留香凝带出来,然而你必然在留香凝的藏身之处严加防守,你防守最森严的地方,必定就是留香凝所在之地。魏达一到,自然能够查出,烈焰帮门徒虽多,却还是不敢与官俯作对。”



吴之能道∶“若我真的把留香凝带来,魏达不是就扑空了?”



铁血仇道∶“你向来不是这么干脆的人。”



“哈哈——”吴之能狂笑,道∶“铁血仇,老实说你真的不怎么高明,只是胡打胡撞对了,干!我竟败在你的笨拙之上?”



铁血仇道∶“我说过我是幸运的。”



吴之能走到魏达身旁,道∶“魏达,走吧,这是你最后一次作捕头了,我就让你捉一次。铁血仇,不知下次还有谁来救你?”



魏达突然道∶“吴之能说得不错,我也只能救你这次了。”



铁血仇道∶“一次就够了,能得到第二次生命,对一个人来说,已经很奢侈了。”



魏达苦笑,放开铁血仇,让他自己站立了。



吴之能道∶“铁血仇,如果你现在后悔,或许还来得及。”



铁血仇道∶“魏达可以后悔,我当然也可以,似乎人人都可以后悔的,只是很可惜,我这一生人还没学会后悔,或许下辈子我会好好地学习如何后悔。”



吴之能笑了,笑得很开心,在任何时候他似乎都笑得很快乐、很豪爽,他道∶“你很幽默,可惜太笨了,太笨的人往往让人讨厌。”



“我没说让你喜欢我!”



吴之能道∶“我不喜欢的人,往往都得过得不好。魏达,这点相信你也清楚?”



魏达道∶“你的话太多,要么你把我带来的百多人全部杀了,要么跟我回衙门,你说吧?”



“我还是去和县太爷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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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明世间



酒店依然是那种昏暗,但在这初冬时,并不显潮湿,少了那份晦涩的气味;雨珍依然坐在柜台前,酒店里除了她,便没有什么人了。现在是早晨,很少人在这个时候来喝酒的,但她是做生意的,开门总得早些,不管有没有客人来,店总要开的。



她今天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以前她开店了,无人来之前,总要哼上几句小调,这三天以来却例外地没有任何轻松的哼哼唧唧——一种唱给自己听的乡里小曲。



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口响起,一个男人踏入酒店的门。



雨珍看着男人,他走到最前面的小桌前,坐了。



“给我一壶酒。”



雨珍取了酒和酒碗,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又看着他把酒倒入酒碗里,举碗一饮而尽,再次倒酒,雨珍突然用手按住男人的手碗,道∶“留小姐找到没有?”



男人——也就是铁血仇,他侧脸抬首盯着雨珍,道∶“我没有去找她。”



雨珍放开他的手,搬了张椅子坐在他身旁,取过他手里的酒壶,替他倒了一碗酒,他把碗举到嘴边,喝了一大口,放下酒碗,道∶“这三天来,我守着我的义父。”



他又喝了一碗酒,转眼看着雨珍,道∶“那晚我睡了之后,吴之能是否一直都在?”



雨珍道∶“我想是在的,我是挨天亮时才隐隐睡去的,你们离开的时候我迷糊觉得,但那已经是天大亮了。”



铁血仇从口袋里取出那个特大的耳环,细细地盯着它,道∶“你见过谁戴吗?”



雨珍摇摇头,道∶“这应该是男人带的,女人不会戴这种耳环。”



铁血仇道∶“也许,这世上只有他戴了。”他把剩下的半碗酒喝尽,突然站了起来,道∶“我走了,下次来再给你酒钱。”



雨珍看着他走出酒店,没有收拾那酒壶和酒碗,她坐回柜台,托着腮沉思着,仿佛又在等待另些客人的光临。但,谁知道她心里真正要等的是谁?也许,是铁血仇——她对这个年轻朴实的酒客有着太深的感情,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



在她的等待中,铁血仇并没有很快地再出现在酒店,时间在她的掐指计算着过去,明天就是年三十了,铁血仇还是没有回来给她那点酒钱,她不知道他前往哪里了,自从李东阳与树长风在忘情湖那一战后,鲁山门便散了,现在的鲁山门已归于留贵边名下——没其他的原因,只因为他那失踪了的女儿是鲁山门唯一的主人。



炮竹声中,她隐约听到轻而柔的敲门,她着了衣,从里屋走出来,在门后问∶“这么深夜了,不在家过年,是谁呀?”



“铁血仇。”



雨珍的身子震了一下,开了门,看见满面胡须的他,三个多月未见他了,他变了一个样,仿佛满脸的胡须绞结了满心的忧郁,她道∶“你去哪里了?”



铁血仇道∶“让我进去坐坐好么?”



雨珍让他进来,关好门,他已经在以前的那张酒桌前坐了,雨纱习惯性地取出酒壶和酒碗,倒了酒,也在他对面坐了。



铁血仇喝了一口酒,道∶“我找不到容身的地方,只好到你这里来喝酒,但上次的酒钱还没给你,这次也没有酒钱给你。”



雨珍在昏黄的灯光中,看见他身上破旧的衣袍和脏乱的头发,忍着心里的泪,道∶“你慢慢喝,我去整理另一张床。”



铁血仇道∶“不用了。”



“你——”雨纱咬牙道∶“那你喝了酒,和我睡!”



铁血仇的酒碗停在半空,拿碗的坚实的左手微微地颤抖,双眼盯着雨纱,久久不言,突然长叹一声,道∶“雨纱,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想到这里坐坐。你是个很好的女人,真的很好,你就陪我喝酒吧!”他把酒碗举在嘴唇,一口饮干,然后放酒碗到桌上,拿起酒壶准备倒酒,雨珍重新坐了下来,抢过酒壶倒了一碗酒,接着自己喝了,再倒了一碗推到铁血仇面前,道∶“永存县很多喝酒的地方,为何你偏爱这里?”



铁血仇拿着酒碗,脸垂下来,双眼盯着还留在桌面上的酒碗,道∶“这里给我一种家的感觉。”



“大过年的,没个地方过年,所以想回来看看你、喝喝酒,这也许是最后一夜在这里喝酒了。”他接着把碗里的酒喝了,倒了一碗酒给雨珍,她接了就喝,什么话也没说。



你一碗我一碗的,雨珍很快就醉了,她的酒量毕竟比不上铁血仇。



“你醉了。”铁血仇道。



雨珍道∶“我没醉,还要喝。你说,你这段日子去哪里了?”



铁血仇道∶“我找到了香凝,他把她藏在地下室。”



雨珍真的醉了,还没听完铁血仇的话,就趴在桌上昏睡,像当初她守着铁血仇抵抗不了睡魔的入侵。



铁血仇抱她回房,然后看着床上熟睡的她,喃喃道∶“因为留香凝,我开始嗜酒,因为嗜酒,我来到了这里,同时也带来了你的苦;像酒一样的苦,你也愿意为我吞了。若李少阳没有出事,或者你的胸怀真的会成为铁血仇最后的家。只是留香凝丢失了,而我的感情,不管她需不需要,也都丢失在她的生命里,与她的命运紧紧相联。我回来这一次,明天就要离开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你醉哩,听不到我说什么的,我今晚就陪着你,直到明朝太阳东升。吴之能应该在准备了,我也要准备一下,雨珍,借你的床沿睡会儿了。”他趴在床前闭上了双眼。



同一晚上,吴之能收到一封信∶明天带留香凝到树长风和李东阳的坟前,把一切都作个了结。



吴之能看着尾处的三个字∶铁血仇。



这是铁血仇在今日里叫人送来的一张纸条,就这么一句话,但他知道铁血仇已经明白了一切,他在鲁山门灭门后,三翻四次想说服铁血仇为他效力,可铁血仇都拒绝了,李树两人下葬后没几天铁血仇也消失了,这突然的来信,说明了铁血仇这段时间都在暗查留香凝的所在,如今当是十分确定地找到他要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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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酬情恨



忘情湖并不懂人世的一切纠纷,它只是那么地平静着,不管它面前的物事变动生死轮回,它依然按照它的季节存在着,只要它的心里还有血液在,那么,它的身影依然是永存县一道永存的风景线;它相信这一点,因为它无知。


人们却并不相信它,它虽叫“忘情”,却从来都不是忘情的;湖是一种漂浮,而“忘”是把枯根埋入土里永不挖掘。


也许只有矛盾的存在才显得恒久,“忘情湖”是一个矛盾的解释,它本欲让人忘情,却令人长久地记住了一切的情恨;永存县的世代似乎都见证了这些,而明白这些的只有那些死去的人,活着的人是不能忘情的,能够忘情的人也长久地沉默着。


当铁血仇奔赴到忘情湖边时,他知道,他虽不为任何一个女子,或许也要像传说里的那个男人一样葬身在此湖;但他能忘情吗?那只有“死”才能解释——而死,本身就无可解释。


散心在忘情湖边的游人,突然见到一个血人击碎了忘情湖的清淡;是的,秋的湖,在淡蓝淡蓝之中,微微地溅一纹白,对闲人是一种舒爽的点缀,可是,这淡然秋光中,暴露了血的残酷,人的心就开始惊惧。


湖岸的风渐急,波水微扬。


忘情湖,失去了平静!


铁血仇在初次见到留香凝的那棵柳树下停了下来,在这段路程中,他已经自点穴止了血,然而失血过多的他,脸色如同冷冬的雪。他从湖水的倒映中见到自己的模样,忽然笑了,那水中的笑容有些残酷;他是很少笑的,也从不看自己的笑容,李少阳曾说他笑的时候很好看,李少阳若看到他现在的笑也许会改变原来的评语,可惜什么也不会改变——李少阳死了。


死是永恒的存在。


铁血仇回转头——他曾经回转头的时候看见的是留香凝,此时看见的却是一个刚失去儿子的可怜老头;也许李东阳并不算老,在铁血仇的眼中,他却是老了,一个老人多少应该同情的。


李东阳道:“我以为你会投水,你没了生路。”


“不!水无情,我宁愿死在你的复仇的悲愤的剑锋!”


“我此时很平静,”李东阳的右手平托起长剑,左手抚摸着剑鞘,继续道:“你的拳头需要力量,我的剑需要精神,只有心灵的冷静,方能使我的剑更锋利,我的剑因我的精神而存在,你懂吧?”


铁血仇点点头,“义父说过。”


李东阳道:“你很像你的义父,我突然间好喜欢你,只是你必须死在我的剑下。”


铁血仇道:“我希望如此,岑志的刀并没有穿透我的心,但愿你能够做到。”


李东阳凝视着铁血仇,这个质朴的青年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无畏,令他片刻心软,即使他不动手,铁血仇的生命也不能坚持多久,但铁血仇的依然坚定有力地站在他面前,就这份忍耐力可以说明这个青年的实力。


“为何要我的剑?”


铁血仇盯着李东阳好一会,缓缓转身,背对着李东阳,眼望着忘情湖,道:“我不忘情,没必要让忘情湖的水洗去我的记忆。我宁愿我的心随着你的剑碎开,也要碎落在这里,我要我的最后的血的赤色渗入这土里,因为正是在这里,我的心有了情;我不能让我的情落在她的心里,至少应该让这情落在她的双脚踏过的土地里。”他的脸不自觉地现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特大的指环,套入他的中指,低头看着脚下枯黄的草,“在下一个春来时,你相信这里会生长着浓绿的可爱的草叶吗?”


一片枯叶飘落在他的肩上,他背后的李东阳的剑轻抽出鞘,朝他的心背刺去——“下一个春天,我会亲自在这里建一个小小的花圃植上一些百合,很朴素很洁白的那一种,你喜欢吧?”


“我喜欢!我的义父说过,男人不该等死。”铁血仇猛然转身,拼尽所有的余力,左拳击打在李东阳的剑尖上,“叮!”刺耳的金属声擦破忘情湖的天空,李东阳的剑急弯,身影也急退了几步,右手的直剑不停地打颤!


铁血仇的身体却往忘情湖倒飞而出,一道灰黑的身影从旁闪掠而过,接住了铁血仇。


李东阳望着身前的两人,道:“你来了!”


来人把一颗药放入铁血仇的嘴里,片刻后,铁血仇醒转过来,看到搀扶着自己的高大男人,道:“义父!”


树长风道:“你能自己站立?”


铁血仇点头,树长风放开他,转而对李东阳道:“你没有照顾好宁婷!”


李东阳眼里绞结着痛苦之色,道:“我想照顾好她。”


“但你没有。”


“是的,她死了。”


“因何而死?”树长风说这句话时,只看着铁血仇,他只相信他的儿子。


铁血仇道:“因病而身亡,但孩儿不相信。”


树长风叹道:“宁婷的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好,也许是真的。”


李东阳道:“宁婷在生下少阳两个月后的一个夜晚来到忘情湖,我本要跟着来的,她拒绝了,我再次出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把她的生命献给此湖,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致力于把这湖建设得更美丽,因为这是宁婷的家。我对外宣布,宁婷是病逝的,这世上,除了我之外,知道此事的人都与宁婷一样到另一个世界去找到了新家。”


“为何现在又说出来?”


“因为忽然对这世界没了留恋,你呢?”


树长风咬牙道:“我有!”


“我也有!”一群人往三人走近,三人都认得是这县里资格最老的捕快——魏达。


树长风看着魏达领着百多名官兵前来,惨笑道:“已经二十年,感谢你还记得我。”


官兵把三人团团围住,魏达走过来,道:“我也不愿意记着你,但你作为武林中人,却杀了二十三个不懂武功的青年,我又不是忘情湖,你让我怎么忘记?”


树长风道:“你老了许多。”


魏达道:“你也是。”


树长风笑了,“你的妻子为你生了多少个儿女?”


魏达道:“她生了三男两女之后,怎么也不肯生了,呵呵,你似乎还是光棍?虽然我必须捉你,但我尊敬你!”


树长风道:“我憎恨当官的,但我却敬重你,只是你要捉我,我也得逃。”


魏达道:“为何现在不逃了?”


“我想获得享受阳光的权利,哪怕只是一秒!”树长风仰天长望,好一会拉下头,直视着魏达,道:“我记得你的妻子也是很美的,我这个干儿子是个傻蛋,我很担心他以后像我一样打一辈子光棍,你的闺女若还未出嫁,我是否能请个媒?”


魏达笑道:“你很贪心,我的两个闺女都未出嫁。”


“那就两个一齐嫁给我的儿子,他是个强壮的男人。”


魏达道:“我看得出。”


两人相视一笑,树长风脸色一正,道:“在你捉我之前,我有一个请求。”


“我答应你。”


树长风还未把请求说出来,魏达已经回复了,魏达清楚树长风的请求只能是:与李东阳一战。


不管生或死,魏达都相信,这次的树长风绝不会逃了;逃亡总叫人厌倦,树长风本就不是躲躲闪闪的人,他能不累吗?


树长风转脸对李东阳道:“我们到桥阁里去,那里有我们未完的心愿。”


官兵们让出一个缺口,树长风与李东阳并肩走着。


魏达看着两人的背影,道:“他们现在又像两兄弟了。年青人,你知道你义父的故事吧?树家和宁家原是世交,树长风九岁的时候,刚好宁家的媳妇怀了孕,两家便商定:若是男儿,便让他们结为兄弟;若是女儿,便结成夫妻。这生出来的就是宁婷,在她十岁的时候,一场大火,令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从此树长风便开始照顾她、疼爱她。宁婷十八岁那年,在街上被一群痞子调戏,年青气盛的树长风在一怒之下结束了他们的生命,所以我才捉他,不过,他很难捉,看来今日也是捉不着的,哈哈。”他的笑声中有种悲凉的音调。


此时,两人已经走近,大概是听不清魏达的话了,李东阳忽然道:“也许我错了,我令三个人都活在痛苦中。”


树长风侧脸凝视着他,一时弄不懂李东阳何来这一说?


李东阳道:“在宁婷十六岁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了,可是她是大哥的女人,所以我不敢对她存有妄想,只是默默地喜欢着。然而大哥的离开,使得宁婷对我产生了依赖,我把这种依赖看成是宁婷对我的爱。在我想来,宁婷对你的感情,也许只是妹子对大哥的情感,而宁婷对我才是真爱,只是因为名份上她是大哥的未婚妻,所以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不敢对宁婷表白。大哥,你别怪宁婷,在你离开那段日子,她虽依赖我,却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她之所以怀孕,是因为我喝醉了酒。我和她那么长的时间,也只有那醉酒的一晚,而我这一生,也只碰过一个女人,唯一的一次,就是宁婷,却造成了我们三人之间的悲剧。”


“为什么?”


两人踏上阁桥。


李东阳道:“宁婷一直爱着的都是你,那次之后,她整整流了两个月的泪。”


树长风痛苦地道:“但她说,她从来没有爱过我。”


李东阳道:“她是骗你的,因为爱你才骗你。”


树长风道:“当时你为何不说?为何还要强娶她,啊?”


“她说她已经不是清白的宁婷,她对不起你,你为他付出太多,这些她都不介意都能够坦然接受,她也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她最宝贵的,这是她对你的爱的一个永远的创伤。她要与我结婚并且与你说那些话,都是因为爱你,她想叫你彻底地忘了她或憎恨她,这样你才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女人来接替她的位置。”


树长风猛地抓着李东阳的双肩,吼叫道:“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要和她成婚?”


李东阳平静地道:“因为这是她的要求,并且这是我期待已久的要求。”


树长风颓废地垂下双手,道:“我不会忘记她也不会恨她,哪怕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事,只要她爱我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我依然像以前一样爱她、疼她,尽我的一切一生一世地保护着她,这她应该懂的。”


李东阳道:“她懂的,所以才会投湖。爱,有时需要死亡来作证的,宁婷在证明她对你的爱。”


“我不需要这种证明。”树长风再次狂吼出声,慢慢平静下来之后,他与李东阳已经走到湖中间的桥阁,他道:“我仍然要杀你,因为你该死。”


“我也要杀你,因为这是你的要求。”


李东阳抽出他的剑,剑尖指天,然后平指树长风,道:“我为完成你的心愿而挥剑,只有剑才能削断所有的缘份,我们三人之间不该有任何缘份的,这是自宁婷死后我才悟出的事实。”


“出剑!”树长风的左拳护在身前,脚下使劲,以惊人的速度冲向李东阳,侧着整个身体,倒勾出拳从下而上击往李东阳的下巴。


李东阳倒退一步,使得他的长剑有挥动的空间,剑在胸前抡削一圈,令树长风的上勾拳回缩,但拳劲忽增、拳影点点如急雨落在剑背,强劲打内劲把李东阳撞得不停后退。


若以内劲而论,树长风要比李东阳要精湛;要说巧,剑比拳头要好。


李东阳的身影再退,变守为攻,剑尖刺往树长风的右半身,他知道树长风的右拳并不具多大力量,冲其量只够防守。


“你与铁血仇练的都是左心拳,你的左拳比右拳粗大许多,但铁血仇的两只拳头都是一样的粗大,因此才瞒过了我,你是如何做到的?”


“你没必要知道,因为你已经是死人。”树长风牙一咬,右臂迎着李东阳的剑尖撞去,剑没入他的骨肉,他的眉头也不皱一下,左拳迅猛如风地侧勾,欲给李东阳的右臂致命的一击,他同样知道,李东阳没了右臂如同他没了左拳一样。


哪知李东阳的剑柄突撞而回,正与树长风的拳头撞过正着,“砰!”


桥阁爆碎,木瓦四飞!


湖水涌浪,惊天现白!


阁桥同时断塌,两人沉入水里。


紧接着,湖边的人就看见忘情湖的水似滚了,开始沸腾不安,不时地爆出巨大的浪花,随着一朵苍白高浪冲天而起,湖底的两人同时跃出水面,飞掠至湖边相对而站。


两人的全身都湿透了,水流往下急落,他们的头上却冒着白烟。


“我们还是谁也赢不了谁。”


“不,你输了,你的右臂已经不能提剑。”此时,人们注意到李东阳的剑在他的左手中。


“但你的左手也不惧力量了。”李东阳看着树长风左臂上血喷之处,那里被他的剑穿透了。


树长风冷笑,道:“我的拳头永远都惧有碎天地的力量,因为拳头,为爱而握在手中,为爱而存在,李东阳,把你欠我以及你欠宁婷还我!”他的左臂两旁突然射出两道血箭,左拳瞬间侧打在李东阳的右半脑壳,李东阳的身体整个地飞出老远,但他手中的剑却留在了树长风的胸膛——在树长风出拳的同时,他的剑也跟着刺入树长风的心胸。


树长风右手握着没入他胸膛的长剑,铁血仇飞身过来扶住了他,两人看着缓慢爬过来的李东阳,树长风道:“孩子,去把你李叔叔扶过来。”


铁血仇没有说什么,把李东阳扶持到树长风面前,李东阳示意铁血仇放开他,他努力地站着,无力地道:“我终于可以解脱了,背负了一生的不义与苦痛,终于要随我的死而消失了。”他的脸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


树长风道:“我本以为可以打碎你的脑袋,也许,我的拳头软了许多。”他也是淡然一笑,“你的左手剑用得不错,谢谢你送我到宁婷的家园,她在那里自己一个人住,或许又会有什么人欺负她了,我早就该去照顾她了。你知道的,宁婷不会照顾自己哩。”


李东阳道:“在那里,你不会为她杀任何一个人的。”


“那我就杀鬼!”树长风狂笑起来。


“血仇,帮我找回我的儿媳妇,好好地照顾她。”李东阳也笑了,慢慢地闭上双眼,身体缓缓地仰倒——“请允许我最后叫你一声:大哥。”


树长风艰难地点点头,李东阳的身体已经撞击在草地上。


树长风道:“孩子,宁婷去了,东阳也去了,我也要去!你把我和东阳都埋在宁婷的身旁,不管宁婷爱不爱东阳,我想她都不会拒绝我们在另一个世界同时守护着她的,我这一生人,都觉得很痛苦,自从知道宁婷心里真爱的是我,我忽然间觉得这辈子太幸福了,我满足了。孩子,死去的人真的没有情恨吗?活着的时候,我们都深爱着一个女人,既然死了,也让我们同守在一起吧,别让你李叔叔孤零零一个人,嗯?”


铁血仇含泪点头,“义父,我为你们三人建造一个最美丽的家。”


树长风一笑,右手朝后一挥,一声轻响,他胸膛的剑沉入了忘情湖。


一代情恨,就此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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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闯重围



李少阳似乎承袭了他母亲的命运,人说,天妒红颜或天妒英才,也许就是说这两母子的,所有美好的事物注定有个夭折的命数——而正是这短暂的存在像流星划过夜空一样,给人一种震憾或突发的美感,然而死亡,对另些还活着的人来说,绝不是美的,是一种悲,一种无法接受的痛!


李东阳就无法接受李少阳的死亡,他对这个儿子寄予了大的希望,谁知还未望到头,儿子就追随他的母亲了;在李东阳的心里,藏着的不止是对宁婷的爱,还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恨意。


清早,当丫环惊叫着从房里跑出来,嘴里慌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少爷死了,少夫人不见了,来人呀,来人呐!”


鲁山门一下子像天快要塌下来了,慌乱不安。


李东阳从床上跳起来,穿着睡衣就往儿子的房里跑,当看到儿子的血染红的床被,他的老泪也流了出来,他抱起他的儿子的尸体嚎啕大哭。


李少阳是被匕首之类的短利器穿心而死的,估计是一招致命;在他熟睡中,他还未来及再次睁开眼,就永远地沉睡了。


床铺有点乱,当是留香凝的挣扎所造成的。


“你们昨晚都去哪里了?”李东阳怒吼。


众门徒低下头来:昨晚欢喜过头了,酒也喝多了些,谁料乐极生悲?


“岑志,你到官俯去,让官俯立即派人追查此事,胡明,你带人把全城搜索,若发现可疑的地方,立刻回来通知我。”


岑志与胡明是鲁山门的两位副门主,胡明年岁大些,有四十多岁了,是个多谋的人,岑志是条三十多岁的粗鲁汉子。


两人领命率人而出。


永存县沸腾起来,鲁山门的少主、永存县的美男被暗杀之事迅速传遍全城。


铁血仇也正在此时踏入鲁山门的大门,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狂跑入李少阳的寝室,看见李东阳抱着死去的李少阳哭喊着,他感觉李东阳忽然老了许多。


李东阳一时不觉铁血仇的到来,铁血仇站了了一阵,道:“门主。”


李东阳猛地回头,道:“你昨晚去了哪里?”


铁血仇道:“喝酒了。”


“哪里?”


“酒店。”


李东阳道:“一整晚?”


“我醉了,在那里睡过去。”


“有谁作证?”


铁血仇道:“门主,你怀疑我?”


“你的来历不明不白的,像你这种身手的人,怎么会甘心为少阳之仆?”


“我与吴之能喝酒,酒店的老板娘陪我们一整晚,我们三人没有离开过酒店一步。”铁血仇说着,走到李东阳身旁,看着李少阳苍白的死人脸,道:“我把少主当作朋友。”


李东阳沉思了一阵,道:“在永存城里,想杀我们父子的人只有吴之能,你竟与他在一起喝酒?”


铁血仇道:“他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敌人,喝酒,并不需要这些,只需要有酒就行了。”


李东阳疑惑地道:“难道真的不是吴之能?”


铁血仇没有答言,他知道,李东阳最初怀疑是吴之能干的,但如今从他的口中证实,吴之能昨晚根本就没有出现鲁山门,除非他另派人过来,但在永存县,除了吴之能本人,又有谁能够轻易进入李少阳的寝室而令人无所觉呢?


李少阳并不是一般的人,若不是来人轻功极高,在熟睡中,他也是能有所觉,可他偏偏就死在熟睡中。这只能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来人的武功比李少阳高出许多,另一种凶手就是:留香凝。


李东阳道:“你一直都跟随在少阳身边,可知他结有什么仇人?”


铁血仇道:“少主是个很好的人,他只施恩,不与人结仇的。”


“那香凝呢,她与少阳是怎么认识的,你应当清楚吧?”


铁血仇沉默,脸呈痛苦之色。


李东阳吼道:“为何不答?”


铁血仇咬牙道:“你怀疑她?”


李东阳道:“我要的是你的回答,不是你的提问。”


“忘情湖——”铁血仇把李少阳与留香凝相遇相恋的故事叙述着,李东阳认真地听着,听完之后,他道:“我的儿子的死,与这女人脱离不了关系。”


正在此时,两位门主回来了,胡明道:“门主,没有任何可疑之迹。”


李东阳道:“立即带人前往烈焰帮,搜遍他们的每一个角落,如果吴之能不准,回来复我。”


两位副门主出去的同时,留贵边走了进来,他第一句话就是:“我女儿呢?”


第二句话才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李东阳道:“你的女儿还活着,如果凶手要杀她,不会费力把她带走。”


留贵边脸色一缓,道:“我让官俯立即调查。”


李东阳道:“这个不用了,官俯那边我已经知会了,你回家等你女儿的消息吧,希望她真的是被人抢走的,不然我李东阳誓要灭了你留香俯。”


留贵边怒道:“李东阳,你说这是什么话?”


李东阳道:“我只有这一个儿子,谁毁了我的儿子,就等于毁了我的一切,只要让我知道是谁下的手,我就以血誓仇,诛他全族!”


留贵边道:“你在怀疑我们留香俯?你以为少阳是香凝杀的?”


李东阳冷哼一声,留贵边拂袖而出。


“香凝嫁给李少阳是最大的错误!”


房里又只剩下一个死人和两个活人,死人无法说话,活着的人也不愿开口。


时间一直到了傍晚,两位副门主回来回复李东阳:搜遍了烈焰帮,没发现少夫人。


李东阳道:“准备少主的后事,出去吧,统统出去,一个也准留。”


众人转身走了出去,铁血仇垂着脸走到门前,忽然蹲了下来,从门脚捡起一个小东西:赫然是一只耳环,土灰色的。


他的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这只小小的耳环,全身开始颤抖。


突然,他的左拳直擂落下,没入地板里,爆裂声作,碎石冲天!


众人大惊失色!


李东阳把李少阳放在床上,站直身子,立在床前,紧盯着半跪在地上的铁血仇,他那弓起的背部两旁,碎石如雨坠落!


李东阳双眼怒火燃烧,颤动地双唇逼出三个字:“左锥拳!”


已到门外的岑志与胡明听到此话,立即率人反转过,把铁血仇重重包围住。


“你是树长风什么人?”


铁血仇从地上站起来,站得如石柱般的挺直硬立,使得他那并不高的身量给人的感觉是突然间拉伸出许多,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李少阳,道:“他是我的义父。”


李东阳道:“少阳是你杀的?”


铁血仇冷冷地道:“我是为了报仇而来的,但我杀人,从不用武器,只用拳头。”


李东阳道:“只有你才有要杀少阳的理由,你的义父不会让我好过,他要让我的唯一的儿子也离开我。”


铁血仇道:“我不喜欢你,但不代表我不喜欢你的儿子。杀你,并不是我的职责,我只负责查清楚义母的早逝之因,但我没有给义父一个交代。”


李东沉默了半晌,突道:“所有的解释都消除不了你是树长风的义子这个事实,握起你的拳吧!我暂不想亲自出手,两位门主,立杀此人!”


岑志与胡明立在铁血仇面前,平时,他们与铁血仇也许是兄弟,然而就在此时,成了敌人;朋友和敌人之间,相差的只是一个立场,谁都有自己的立场,而为了各自的立场,人世间很多东西就变得简单,如同铁血仇和这两人之间的对峙。


岑志道:“铁血仇,俺以为你是一条真汉子,原来是一条潜伏的狼。”


胡明道:“血仇,对不起了。”他的理智令他多少明白,这一战或许与李少阳的死根本无关,因为他相信铁血仇绝不会对李少阳下毒手,铁血仇是个沉朴的人,这种人不善于谎言。


铁血仇沉道:“生死面前,别说对不起。”


这一句话,他的义父只和他说过一次,但他却一辈子都记着,生与死之间,的确没有谁对不起谁。


“好,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冲着你这句话,俺就与你一个痛快!”岑志的大刀抡挥而起,朝铁血仇当头劈落,与此同时,胡明的铁扇大张,如半月般的利器侧削铁血仇的右颈,在这两者的夹击下,铁血仇退避无从,猛然一缩身蹲了下去,侧移于左,腰干突直,左拳正击而出,撞在岑志的刀背上,“铛”一声,以凝注如钻著称的“左锥拳”的拳劲令刀身断成两截,岑志的身躯颤了颤,立即变招,断刀变砍为刺,在断刀的刹那之后,已是到达铁血仇的心胸,没入他的肌肤!


铁血仇的左拳也在同一时间击打在岑志的右臂膀,随着骨碎之声的响作,岑志惨叫一声,庞大的躯体侧飞出去。


而胡明的铁扇已收成铁杆捅往铁血仇的喉咙,铁血仇被迫倒退一步,左拳突伸,与扇杆成一线之势,就在扇杆与拳头要相撞的瞬间,胡明的铁扇缩回、打开,以迎接铁血仇的拳头,他知道,左锥拳的劲道能够凝结成一团并且爆裂,如果扇杆与拳头相撞,侧吃亏的是他胡某人。


铁血仇依然去势未变——他义父曾经说过拳去无回——拳头必须要打出去才能收回,只有这样才能有不可阻挡的力量,他要的,就是这种力量!


拳头冲在张开的铁扇,穿透而过,落在胡明的右胸上,碎开岑志的半边胸衣,把他撞出老远,久久不能动作!


旁观的众门徒一拥而上,把铁血仇团团围困。


铁血仇右手掩着左胸,岑志的断刀仍然插在他的胸膛,血从刀与肉之间逼流出来,他知道自己无法坚持多久,因为,他的血,总会流完!


他朝着门外望去,那里是忘情湖。


他的眼神如剑出鞘,右手一挥,断刀离胸而出,血喷如狂雨,在他的面前,现一片血光!


血,狂热;人,无情。


断刀如箭射向门外,铁血仇跟着刀的去向突冲,在他动作的同时,鲁山门的门徒也朝他冲杀过来,李东阳却依然不见有任何动作。


铁血仇在血光中,左拳带动着身体前进,所过之出,拳出人飞,他知道只有拼着最后的信念,才能冲出一条血路,哪怕不能生还,也要死得壮烈。


在他的信念里,人的命是靠血来支撑的,血未尽之时,绝不能倒下!


任鲁山门的门徒如何阻拦,都无法阻挡他的去路,在拼杀中,他冲出了李少阳的寝室。


鲁山门的众门徒伤亡了许多,但未受伤的依旧穷追不舍。


谁都知道:受伤的狼如何凶,也总会落在猎人的手中。


“哪里逃?”李东阳志如雷至,降落在众人头上,鲁山门的门徒突然停了下来,他们知道,门主出手的时候是不允许别人插手的。


李东阳,终于要出手了!


没了阻拦,铁血仇的身影如箭般地射向忘情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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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5 01:57:23 |只看该作者
第七章 悲何来



 生日的由来总给人喜悦,可是迄今为止,人对于生,到底是该欢喜呢还是悲哀,每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有些人觉得生是一种幸运,但总有人认为,生是一种苦难、一种罪。


在幸福中成长的人,是永远都觉得生是一种福份的,留香凝就觉得这世界是因为她才变得可爱的,所以对于她的生日一般都很重视。


在留香俯的时候,她的有钱的父亲每天都把她的生日做得风风光光的,到了鲁山门,也依旧风光着;留香凝生日的这天,像她与李少阳成婚的那天一样,全城来了许多人,在鲁山门里热闹了一天。


晚秋的凉风拂着晚秋的夜的明空,当星星俯眺大地之时,到达鲁山门的宾客们也各自散去了。


铁血仇虽不客人,却也没有留在鲁山门,他也出去了,每当在这种盛宴之后,他都要找个地方独自喝酒的;他以前并不喝酒,这个习惯,是在遇到留香凝后形成的。很不好的习惯,他却坚持着,不为什么,只为洒,有时是一种寄托。


在永存城,铁血仇最爱的城里的“酒店”,这“酒店”就是一个小酒店的店名,在城里北部的一个偏僻角落里,很不显眼,平时很少到,这店里没有小二,只有一个老板娘,二十七岁了,曾经嫁过一次,自从她的丈夫得病死了,她就开了这间酒店,也就使用了一个别致的店名——也还是“酒店”。


铁血仇喜欢这里的人少,同时也喜欢这个店名,很简单直接的一个名号,他喜欢一切简单质朴的东西。


而且只有在这里,无论他喝多少酒喝到什么时候或许是醉在这里,老板娘都会一直陪着他,直到把他送出门为止。


此时,酒店里只有老板娘和铁血仇,老板娘叫雨珍,人不算漂亮,顶多是看得罢了,但身体结实高挑,是一个健壮的女人,有着女人所特有的健康的魅力。


她坐在柜台上,托着下巴看着在桌上大口大口地喝着烧酒的男人,看得很专注,就连门口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男人,她也没看到。


“老板娘,你经常这么看男人?”


老板娘扭脸道︰“哟,是吴帮主呀,你这是第一次光临哦,稀客,请进!”


吴之能走到铁血仇旁边坐下,道︰“老板娘,来多一壶酒一只碗。”


铁血仇看了他一眼,把酒碗放到桌上,自倒了酒,然后夹了一块牛肉,继续喝酒,对于吴之能的到来,视而不见。


老板把酒和碗放到桌上,还是回到柜台里,看着两个男人。


吴之能道︰“不邀请我一起?”


铁血仇举起酒杯,往吴之能面前一递,道︰“喝!”


吴之能笑了,举起酒碗与铁血仇手中的碗相踫,饮尽一碗,然后边倒酒边道︰“这酒很好。”


一边的老板娘道︰“吴帮主,我这店里的酒当然好了,只是你这种身份的人难得来一次,所以不知道罢了。”


吴之能道︰“老板娘你说重了,我有什么身份?”


铁血仇看着吴之能,眼楮落在吴之能的左耳上,突然举起酒碗,道︰“你的确没有什么身份,充其量是比我好一点,既然大家都是无身份的人,就此一点,该谋一醉了。”


吴之能道︰“正合我意,来喝,不醉不休,今晚我吴之能陪你醉一场,哈哈!”他大笑着,和铁血仇举杯相干。


在昏暗的灯光下,两个男人默默地喝着酒,一个女人默默地看着两个喝着酒的男人。


油灯在燃烧,时间也在燃烧,人的心,也同样燃烧着。


酒的烈火,在人的灵魂里点燃了。


人也就半醉了——或许是全醉,但谁能了解?就连喝醉酒的人都无法了解自己,别人更是无法了解了。


“你知道为何人一定要成为一个强者吗?”吴之能打破了酒水中的沉默,突然说出这一句。


铁血仇醉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吴之能道︰“只有强者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因为强者是必须掠夺的,哪怕是爱,也够争夺而来,只有强者才能拥有他所爱的人并且保护她。”


铁血仇摇摇头,显然是不明白吴之能话里的意思。


吴之能叹道︰“你应该成为一个强者的。”


铁血仇还是摇摇头,接着把一碗酒往喉里灌。


“强者就是正义!”吴之能接着道︰“不管你曾做过什么,只要你打败你的对手,你就是正确的。但你,没有与李少阳争夺留香凝,就因为他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主人?爱,必须用强者的手腕和姿态去征战,你却放弃了属于你的战场,而选择这间昏暗狭小的酒店,我为你觉得很不值。”


铁血仇倒酒的手开始颤抖,眼楮射出烈酒般的神芒,盯着水酒射入碗里。


“吴帮主,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酒店?”


吴之能连忙道歉︰“对不起老板娘,你这酒店虽昏暗,却很适合某些人。”


老板娘道︰“比如你?”


吴之能把一碗酒喝入肚里,道︰“正是。”


老板娘淡淡一笑,灯也跟着亮了些。


酒店里却依然昏暗,在这昏暗中,两个男人渐渐的也喝了个昏天暗地,终于醉趴在桌上,沉睡过去。


老板娘无奈地摇着头,把酒壶和酒碗收拾了,然后回到柜台里,趴在柜台上也睡了。


天,没多久就大亮了。


酒醉的两人醒过来,看见老板娘仍趴睡在柜台上,吴之能欲开口叫醒她,却被铁血仇阻止了,他把吴之能向着雨珍拍过去的手挡住,轻声道︰“让她睡。”


吴之能缩回手,从口袋里摸着一碇银子,轻放在柜台上,然后对铁血仇善意地一笑,迈步出门。


铁血仇看了看雨珍黑但有些乱的发,轻叹道︰“每次都害你陪我受罪,对不起了。”说罢,他走出酒店,半刻钟后,他回到了鲁山门,却直觉今日的鲁山门有了大的变化,他大步踏入鲁山门,竟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昨晚李少阳死在床上,而留香凝却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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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暗恋者



 所谓的成家立业,也许多少有些道理,李东阳觉得儿子已经成家,当是立业的时候了,所以不时地叫李少阳打理一下门中之事,让儿子学着些,将来也好继承他的门主之位;老子的东西,将来总是儿子的。


李少阳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且他觉得,自己有了妻子,也应该学会独立了,不能一辈子依赖父亲的,因此夜晚与留香凝温存之后,白天里就没有多少时间陪他的新婚妻子;这令他觉得有些愧对留香凝,只是留香凝也常在他耳边说︰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


李少阳办事,有时会把铁血仇带上,有时也不叫铁血仇在身边——这是他的父亲特别交代,处理某些事时别让外人知道,虽然在李少阳心中,铁血并不算外人,但李东阳对铁血仇却没有多少感情,充其量,他只是儿子养的一忠实的狗罢了;无论多么忠实,也难免背叛的时候,李东阳懂得这个道理。


李少阳的生活过得很滋润,他的妻子似乎也活在甜蜜与幸福中,这自是不必说的,两人刚新婚,蜜月期还未过,哪能不蜜甜?


留香凝很快地就怀孕了,虽然身体未变形,但经朗中的诊断,是的确怀孕了,这是在他们新婚两个月之后的事,这时的留香凝比少女时的她更迷人了,脸上有着少妇的媚情,以及一种成熟的果子的味道从她的一举一动中摇荡出来,令人觉得秋真的浓了;而站在秋的黄叶中的少妇那情韵就更浓了。


李少阳已经不常与留香凝一起散步在忘情湖边了,但留香凝对于这个有着她最初回忆与甜蜜的湖儿却是有着长久的怀念,当李少阳不在鲁山门时,她总会独自来到忘情湖边,她是鲁山门的少夫人,很少人敢打她的主意,所以也就一直平安无事,况且鲁山门的门徒暗中都跟着他们的少夫人。


铁血仇第一次与留香凝单独出来,当留香凝要他跟她到忘情湖走走时,他犹豫了好久,最后留香凝轻叹出声,然后独自前往,他才望着她的背影,垂下头来,慢慢地追随在伊的身后。


“这落叶在湖里黄,这湖就不干净了。”留香凝感叹道。


铁血仇站在她背后,垂着双手不言语。


留香凝回首看着他,道︰“你向来都不喜欢说话,让我很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你的嘴难道像你的人一样笨拙,我在等你说话哩。”


铁血仇不敢与她对视,只是垂着脸道︰“湖里的黄叶如同一个已死的人,总会化成泥的,那时会还给湖水一个干净明澈。”


留香凝道︰“怪不得你整日死气沉沉的,一开口就是什么死人的,我倒认为你就是一个活死人。”说罢,她扭脸过去,只看她面前的湖光山色,对于铁血仇的说话方式有些生气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木头一样的男人呢?


留香凝想︰还好这秋的落叶虽是黄的,但黄不就是成熟吗?就像我自己,从一个少女到一个少妇,这过程也许就是成熟的美吧?


她忽然觉得这湖里漂浮的黄叶也不是一种泄气之景。


铁血仇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思想,他知道落叶黄了落了,冬也就不远了;春天所萌生的一切,都会在即将到来的那个季节里消亡的。


生命,有始,必有它的终;所有的欢悦,到达最后,或许是悲凉,或许是平淡。能笑到最后的,在这世上,没有几个人。


他很少笑,就因为他知道︰笑,不能长久。


只有平实,才能让人长久地拥有着;生命的辉煌,如同日头蹦出海面的刹那,但人只有一次生命,每一天也只有一次日出——许多时候,许多人根本看不到日出。


从他懂事以来,义父就不准他笑了,只要他一笑,义父就生气;义父常说,“孩子,不要对这个世界容易献上你的笑,因为一旦你对它笑了,它就会让你哭。”


义父是在街头上捡到他的,那时他才满月,义父收养了他,并使他生存下来了,他对于他的父母没有恨也没有爱,或者说没有任何感情,在他的心里,义父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以前没有朋友,义父总是对他说,朋友是不可信的,但他相信了李少阳,也把李少阳当成了他的唯一的朋友,如果他的义父知道了,应该会对他大骂出口吧?


从五岁开始,义父就逼他练拳,那是一个惨酷的经历,他的拳头打在大山的石上,皮破了肉绽了血流了也依然要一拳一拳地打出去,所以他的拳头看起来比一般人的都粗壮,体格也是挺强壮的,只是在他的粗布衣的掩饰下,他给人的感觉,只是一个朴实的青年。


就连他的义父也不知道,在他朴实的外表里,有着一颗孤独的坚心,而这颗心蕴藏着火的力量。


“稚心曾经和我说,你的衣服不好看却很温暖,她曾经是想在你的怀抱里睡觉的。”


留香凝背对着铁血仇,等待着他的回答,铁血仇却不知怎么回答——或者她说的根本就不是一问题。


“你洛u n叫铁血仇?这名字不吉利,你难道不准备改名吗?”


铁血仇道︰“这名字是我义父给我的,我的生命也是义父给的,这名字将伴随着我,直到我生命的结束。”


留香凝再次回头,盯着他,道︰“你说话永远都是这种死硬不活的口气吗?”


铁血仇哑口无言。


留香凝忽然道︰“把你的脸抬起来,看着我!”


铁血仇直视着留香凝,双眼中闪烁了丝丝慌乱。


留香凝凝视着这个她认识了几乎一年的朴实青年,他很少言语也很少笑,那脸,总是如同坚石一样,给人粗糙的感觉的同时也给人一种压迫,留香凝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喜欢与李少阳在一起时的轻松温存以及浪温的情调,她幽幽地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铁血仇的心仿佛被撞了一下,结实的身体也跟着一震,道︰“血仇不敢喜欢少夫人。”


留香凝晒道︰“没见过像你这般懦弱的男人。”


铁血仇再次无言,头也跟着拢拉下来。


留香凝道︰“你不敢说也好,像你这样的人,我是不会喜欢的,即使你说出来,得到的也是我的嘲笑;你没有说出来,也许对你是件好事。你的感情像你的人一样深沉,但一个被爱的女人总能感觉得到那个爱他的男人的眼神里面的元素。人的感情无法骗自己的眼楮,你的心在你的眼楮里特别的明显,你每每看着我时令我有着被烫痛的感觉。我今日叫你来这里,就是让你明白,我已经是为人妻的了,你对我的感情让我觉得心烦,你懂吧?”


铁血仇缓缓抬起脸,则眼看着湖面漂漂荡荡的黄叶,轻声道︰“少夫人,血仇懂的,请你不要再说了。”


留香凝背转身去,道︰“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也可以走了。”


铁血转身,默默地离开留香凝,踩着一地的黄叶,发出一种恼人的沙沙之音。


留香凝待他走远,回转身,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地道︰“稚心说得没错,你的衣服不好看却很温暖,但愿你很快就忘了我,别让你心中那无根的爱像你的沉默一样的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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