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的“出身贵族”

落魄狭

谁都晓得美国的摩根公司够"牛"的。近年在日本开设的银行同样"牛"。或许你问如何"牛"。且容我道出三个证据。其一，摩根雇员用的信用卡称为"黑卡"——而非一般大款炫耀的"金卡"——此卡妙在可以无限透支，轻轻刷那么一下子就能刷出一架波音777，"牛"吧？其二，新雇员第一年的年薪就达一千万日元，即67万人民币，第二年翻一番，二千万日元，第三年又翻一番，四千万日元。纵然高薪如日本，翻到最后年收入一千万日元的才占总人口的2%。可见摩根何等气冲牛斗。而这才占收入的40%，大头是奖金。那么一年收入多少？我反正是晕了，估计要准备几条麻袋才能扛回宿舍；其三、进人的标准之一是得出身贵族。原因也直言不讳：因为关乎气质。毕竟经常会见金字塔尖上的人物，倘出身底层，难免露出猥琐之相、轻薄之气或做作之态，惟有贵族出身才会表现出发自骨子里的超凡脱俗雍容大度临阵有余不卑不亢，如查尔斯及查尔斯和戴妃生出的两个儿子。此外还因为关乎道德自律——经手的钱太多，动辄几亿十几亿几十亿，从苦水里泡出的平民很有可能见钱心动，继而手动，再而腿动，卷起巨款逃之夭夭。而若出身贵族，自然见多识广，气定神闲，钞票于我如浮云。
　　但凡事有利必有弊。弊者，是被录用后父母不得炒股，双亲姓名从此进入电脑黑名单，个中缘由不言而喻。不过依我看，这个弊也无所谓——假如我家儿女被摩根录用，还绞尽脑汁炒哪家子股，索性拿过那"黑卡"去夏威夷看草裙舞去希腊海边晒太阳好了。
　　或许你又要问你怎么知道得这般详尽，摩根又不是村上春树。你别说，还真多少跟村上有关——拙译村上小说的一个读者就去了摩根。若干年前他在国内读高中的时候来青岛旅游时到过我的住处，说实话，当时我怎么也没看出他有摩根迹象。进摩根比进好莱坞还难，今年摩根在日本召十五人，应召者达数千之众。十五人中十四人皆为日本名门望族之后，只有他一个在东京读大三的中国人。那么此人系六朝贵族或爱新觉罗后裔不成？非也。也巧，乃父为我驻日外交人员，遂说"外交官"。对方倒也痛快："外交官等于准贵族，但来无妨！"总之执著于贵族，得得！
　　我现在竟也开始对贵族心怀敬意了。摩根三"牛"，最让我沉思的就是出身贵族这条进人标准。因为这离吾国标准实在太远了。大凡我这个年纪的人，都晓得"根正苗红"一词。所谓"根正"，就是指革命干部（军人）、工人和贫下中农出身。我因出身"下中农"，当年才得以被"贫下中农"推荐上了大学，若出身地主富农什么的，今天绝对不会有我这个教授兼兜售村上的"林家铺子"，没准已躺在南岭地垅沟里奄奄一息了，顶好在村头开个卖豆腐干泡泡糖和卫生纸的"林家铺子"，这绝非笑谈。如今改革开放，"根正"固然不讲了，但苗红不红也还是看的，尤其进机关提干等等，苗不红肯定过不了组织审查这一关。何况，再不讲"根正"，若令尊大人是放牛娃出身的老干部，或多或少总会得到一点庇护，信不信由你。
　　然而人家摩根专门要求出身贵族，至少要准贵族。也就是仍坚持血统论。说白了，仍认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即使按照资产阶级那一套这也讲不通，大有倒行逆施之感。可问题是，无论老摩根还是小摩根都肯定不是傻瓜蛋。历经一百多年白云苍狗沧海桑田，摩根仍在各个行业、各个地方呼风唤雨长驱直进，仍是须仰视才见的美利坚老牌龙头企业。所以，它的用人标准和言说无疑有其奥妙。
　　时下喜欢讲同国际接轨，我们也如法炮制如何——以后进人，非商纣王周武王刘皇叔骨血不用，非成吉思汗爱新觉罗后裔不录，至少非范文正公曾文正公子孙不取，并辅以一千万日元月薪，加发"黑卡"一枚。如此，何愁巨贪不绝黄河不清？何愁打造不出"牛"如摩根的民族企业？

　　关于"牛"，还有后话：那位中国留学生日前谢绝了摩根的"内定"，理由是打算毕业后转去美国深造。摩根当即展示其贵族气度：本公司愿"提供顶级协助"（即一切费用全包），并且保留名额，随时虚席以待。

你看哪个更“牛”？摩根“牛”，还是中国留学生“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