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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听到班上有个新疆同学要出走的消息,便要找她谈话。从中午到下午,在办公室打了数个电话也没有找到人,后来得知那时她正在城里买车票。第二天,她坐在我面前,面带倦容,神情沮丧,一缕发黄的头发散散地耷在苍白的额头上,没有戴眼镜,她的眼睛显得有些突兀,虚虚的目光在地上扫来扫去。在我问话的时候,她终于抬起了头,极迅速地看了我一眼,想笑一下却终究没有笑出来,只是嘴角抽动了几下。我尽量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试图在她固若金汤的心理防线面前打开一个缺口。办公室里人声嘈杂,电话铃声时时响起,半个小时过去了,我讲了很多,她却很少说话,似乎听明白了一些,但又似乎可以毅然决然地抛开这一切,什么都不在乎。力不从心时,我只能发出处分的威胁,结束谈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作为一个群体的大学生们有了心理上的,思维方式上的距离感,就象不知道是在哪一天自己的心态已经变老一样。行为上变得循规蹈矩,言谈中夹杂着装腔作势,文章里表现出来的是思维的平直,语态的拘谨。含有特定目的的社会化,正在把我塑造成在某种岗位上所需要的那种人,那种人有着鲜明的内部规定性和外部特征,就象部队里的首长能被认出是首长,而路边的鸡能够一眼就被认出是鸡一样。
顺从于这种趋势是一种水到渠成的过程。在觥筹交错之中,在酒酣耳热之时,在一次又一次原谅了自己的堕落之后,一个清晨醒来,面对朝阳投注过来的第一缕阳光,除了发现自己的大脑已不能思考,发现生活从内到外都已经变了。
回忆一下吧,趁现在健忘的阴影还未完全笼罩住残存的记忆。回忆一下,火车穿过陇原大地的一个个山洞和桥梁,到达兰州的悠扬的汽笛声;回忆一下,第一次踏上那样的土地,滚滚的人流,陌生的方言,吸入肺部的第一口清冷的空气;回忆一下,宿舍里惨白的墙壁,第二天醒来时,睡在床上的陌生的室友;回忆一下吧,趁现在还会落泪,还会伤感。回忆一下,那一个又一个清风徐徐,月明星稀的夜晚,坐在冰冷的水磨石长椅上的畅想;回忆一下,清冷的路灯下,飘飘扬扬的雪花,通向路的尽头的两串脚印,朔北的寒风中,飘荡在校园里的哆哆嗦嗦的爱情;回忆一下,离别前的那个夜晚,草地上传来的浸透着无限伤感和留恋的歌声……
那个年代,偶遇感情总是血脉贲张,忘乎所以,面对太多的矛盾,太多的选择,精神如野马一般,在荒原中奔驰、逃遁,那么何处能找到情感的归宿呢?那一年初冬的一个深夜,楼下中国史专业的女生在哭泣,哭声孤峭而幽奇,清远而凄迷,低徊而愁肠百结,绵绵不绝于耳,不久,听到一排自行车倒下的稀里哗啦的声响,他的男友,在稍远的地方用拳头砸着树,练着“铁砂掌”……
第二天,女孩失踪了,据说已进入了青藏高原,男孩着急了,撇下一切,踏上西行的列车。车窗外,放眼望去,天蓝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云低垂在远山中间。西北的风猛烈的吹着,地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霜花,远处牧人们急促地赶着羊群,准备在大雪来临之前到达冬牧场。火车穿行着,攀爬着,穿越着白天与黑夜。周围的乘客嘈嘈杂杂地说着话,藏语、四川话、甘肃话、青海普通话,和在空气中浓重的烟味、高粱酒的气味、奶腥味混合着,弥漫在车厢的角角落落。对面坐着的两位藏胞还在喝着酒,摇摇晃晃中许多酒水洒在翻出羊毛的长袍上;到兵站报到的小通讯兵累了,脑袋耷拉着,随着车厢的节奏晃动着,年轻的脸已被高原的紫外线晒成了黑青色。在一声悠长的叹息中,男孩忽然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虚幻感,夜幕下幽黑的小站、车厢外一个又一个向后倒去的电线杆,陌生的人群,稀薄的空气,一切都显得不真实,课堂呢?同学呢?两天前还在课堂上睡觉,还和他们一起吃饭、打球,现在却感觉那一切都在另一个世界。在几十万平方公里的高原上寻找爱情,有着足够的地方可以肆意挥洒着浪漫、倾泻着激情,高原的广袤旷凉,给了人太多的想象的空间。在广袤的高原上,人会去哪里呢?她曾经说过,她的头脑在燃烧,她必须要进行某种寻找。因此,他没有在中途下车,他有一种预感,甚至自己也有这么一种激情,坐下去,到天边,到路的尽头。
格尔木苍凉破败,确是青海省的第二大城市。还有一种说法,每一个格尔木人都自豪地称格尔木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城市。这是青藏铁路的重终点,下车是唯一的选择。天边已经开始发亮了,月亮渐渐变成一个虚幻的影子。他走出车站,在第一家牛肉面馆的摊子前坐下,热气腾腾,连面带水的吃下去一碗,抹了抹嘴巴,付完钱便开始寻找旅店。
点钟。
此刻,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教室的后三排,窗户关得很死,热量越聚越多,暖洋洋,使人发困。前排的座位都空着,老师发出号召,“往前坐!”一则,可以听得清楚,对于他来说,讲课就不必声嘶力竭;二则,下午晒太阳是很容易入睡的,睡倒一片会影响他讲课的兴趣。但是,回应的人寥寥,因为,我们喜欢阳光。教室比平时少了几个人,老师没有注意,偶尔问问题时查到,下面就有人答到“病了!”我们还是知道的,这不是普通的逃课,遥远的西部高原上,正在演绎着一场爱情大追逐。怎么还没有消息?
阳光同样照进了历史系团总支办公室,照在了曹老师精心照料的一盆仙人球上。曹老师这几天的心情特别糟,她用双指揉搓着自己的头发,逃课!这个词,象一支冷箭悄无声息地突然射中她的眉中,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纸,她开始计算着旷课的节数。终于算清楚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翻开《学生手册》,指向处分条例,指尖轻轻地往下滑,最后,在停在了留校察看这一栏,此刻,她缓缓地抬起了头,一道犀利的寒光不易察觉地划过她的眼球……
我想叹一口气。可最终还是笑了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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