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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消失的1979
我一直会记得赫林和延,在每一场午夜梦回的时候。我看到他们。1979年。那是他们最初的样子。什么都不可言说。因这记忆,探存在那最后一场静谧的春雨里,落着零星的雨,少女的身影在恍惚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好像马上就要消失。那时我看到她的微笑,冰冷永不止息。一切的日光与星辰都在这里黯然无声。手指上沾满冰冷的温度。在那遇见的站台上。在那场恍惚的春天里。雨水寂静的下落。
她说,你能听到那些鸟儿的叫声吗。
天高似穹,光影流转。他依旧听不到任何响声。
我看到这消失,一点一点的消失,我知道我会忘记他们。从那些无从记忆的年景里。我总有天会失掉所有的印象,那些起伏明灭的往事终究会在一瞬间苍老,不会再有任何的发生。
1979年3月,那是我们最初的样子。
赫林记得,那一年春天,天气是异常的冷。连绵的雨下个不停。这个南方小镇遍布着升腾的雾气。那些隐匿的植物在某一个无人知晓的鸿蒙里沉静的生长,绽出青涩的生机。
每年的三月份到五月份,是这里最喧嚣的时候。一连三个月的朝祖大会在这里举行。这是赫林最喜欢的时候,潮水般的异乡人纷纷赶至。盲目而又欣喜的神情。让他毫无理由的安心。这是一个沉默切安静的男孩子,是在我的每一篇文章里出现的孩子,生活赋予他们最自然的禀性。他们从来都不会反抗,这样的孩子。
赫林第一次看到延是在17岁那年,是一个有雨水的天气。轻薄的雾气擦在身上,空气里都是浸润了的味道。赫林的手中抓着一只刚捕的鸟儿。三月底的空气是异常的潮湿。一切都在这里无声的酝酿。最后一场邂逅。
在赫林七岁的时候父亲带着他从遥远的北方搬来了这里,从此告别了那些明明灭灭的高寒阳光以及汹涌流转的雪。南方只有绵延不息的雨。像是一场突兀而又怜悯的哭泣。迷失在每一个光雾四溢的季节里。
他站在站台前避雨。离人聚散如潮水般交错穿行。这个世界上每一刻都在发生着邂逅以及别离。这是无尽的主题。而我现在看到赫林,他站在滴着水的屋檐下。摆弄着他刚捕下的鸟儿。这个十七岁的男孩子,始终有着温和平定的气息,一切的物事人非,都注定看不到任何痕迹。他站在那一小块明亮里,卷起的裤腿上满是泥泞。
雾气溢满了四周,阳光总是不肯褪进云雾。所有的发生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延那天坐在站台里的第三把椅子上。赫林在人潮涌动的走道里一眼就看到她。娇小瘦弱的女孩子。却有着和一双纯真而凛冽的眼睛。烙在阳光的阴影里。身旁是一群在等车的男人,他们大声的说着粗话。不时的拉起她的手给她指着什么。女孩在这里显的突兀而又晦涩。她穿着豆色的裙子,很皱。她像一只没有学会飞翔的鸟儿一样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她站起来。
赫林看到一些阴影在晃晃悠悠。随着目光浮游流动。逃潜在这一场邂逅里。
她站在他面前,仰起脸看着他。眼睛灼亮。雨水静谧的下落。有风。风声席卷着这一季的零落,吹涌无声。
她说,我能看看你的鸟儿吗?
他看着这个女孩,风把她的呼吸卷到他的耳边,清晰的,灼热。他们醉死在这一场冰冷的邂逅里。所有的倾诉都变成了低吟。如在心中涌动。
他看到那些起伏明灭的光踱进了她的眼眉,他以为那是一个有魔力的盒子。它关住了这一季所有的风雪。于是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刻静止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距离就只有那此起彼落的雨。雨滴空旷而寂静的下落。落在他们沉落的记忆里。落在那场连绵诉泣的春天里。
鸟儿伏在女孩的手上,一动不动,是一只很小的鸟儿。冰白色的羽毛紧紧的包裹着瘦小的身体。眼睛是碎蓝色的。像是雨水洗过的天空。柔光流转。带着初生的恐惧与颓然。女孩洁白的手指抚摩在上面。赫林突然发现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神,那种对未来不可认知的脆弱。没有既定方向的漂泊。这表情像一把锁一样定住他的面部。再无任何措动。
她抬起头来。就那么看着他微笑了。她说,你放了它可以吗?它们是要飞行的,你这样的困住它。它们会痛的。
赫林听见雨停了。春天的阴影悄悄的涌进了这个拥挤的站台。没有任何喧嚣的声音。
他看着她,微笑,他说,可以。
她告诉他她叫延,平淡的名字。是跟着戏班子来到这里的。伴随着这一季突兀而又灼热的雨。以及络绎不绝的游人。16岁的女孩。在这样一个漂泊不定的班子里待了8年。一路从北方赶来。从未停留。是真正的北方女孩。赫林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知道。只有出生在北方的孩子眼睛才会这么明亮,干净,柔软。北方有着真正的雪。起伏明灭的阳光。雪落的时候会起雾。光影拘郁在那一场褪不尽的繁华里。掩埋一切的悲伤,希望。
她告诉他她叫延。是个最普通的名字。出生在四月的季节里。都是无止境的雨,飘落在每一个恍惚的瞬间。 她问他,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说出来。他说。赫林。
他告诉延,这是母亲给我取的名字,赫林。成双成对。她说希望我可以不再孤独。虽然她已经离开了我很久。但我一直都会记得。并且,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死了?
烙诎苎ⅲ质踔笊丝谖薹ㄓ稀5液芫枚疾换嵩傧肫鹚?
你知道吗?那些死去或者消失的人。他们都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守护着我们。他们其实从未离开。
延看着他,微笑了。说,那你呢?你会离开吗?还有那些鸟儿?
1979年5月,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在发生的那一瞬间就已消失。
赫林去看了他们的演出。在离镇子二里路的厂房里,已经荒废的药厂。发酸的药味还是会常常有。野草像某一类的精神一样茁壮的生长着。这是任何时候都会有的事情。生命是那样的盲目而自得。脆弱而卑微。
台子是临时搭建的,时常辉有粗糙的棱角突兀的显露出来。裂纹像疤痕一样隐晦的生长着,晌午的时候会有空旷而凛冽的阳光透过破掉一半的天窗回转过来。目光已一种夭折的姿态得以凝固。
傍晚时分。阴天。这天上演的是《打金枝》,咿咿呀呀的唱词让人听不清。但还是有很多的人。他们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这场短暂的表演,音调像是一只断掉的弦。连绵不绝的回响。
赫林坐在最后面,他不知道延是否也在这里,他寻找她,北方的女孩。有着最明亮的眼睛。台上的花旦正在拖一个长调。一模一样的女人。满脸的脂粉以及暗淡的神色。遍体鳞伤的回忆和爱情。宿命的痕迹爬上他们的身体。再无任何挣扎。就在那一瞬间苍老。
多年以后我想到那时。等待。这种美丽的过程。他们等待着彼此的靠近。为了这样一个理由,可以用几小时,几天,几个月,几年。我记得赫林,以及延。他们的青春,他们的光阴都在等待之中消磨贻尽。所有的付出,都注定得不到任何回报。
赫林看到延。她一个人蹲坐在角落里拍打戏服上的尘垢。眼中似有明暗的光。她扮演一个分不清性别的侍童。没有一句台词。就一直站在那里。站完近三个小时的戏程。会被所有的人忽略掉。人们神情困顿,发出无意义的呼喊。这与正在上演的剧情毫不相干。没有人会注意那个站在角落里身着暗青色肮脏戏服的侍童。她似乎是脱离这一切的,这些呼喊,这些繁华。她身在其中,却又毫不相干。她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模糊。午后的阳光像是一个无比冗长的梦,梦似繁华,横亘其中。却又褪尽苍凉。
幕落,人们都站起来。带着疲惫的欣喜,鼓掌。赫林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延。延在最后面,被一大群惟恐露不到脸的男人推搡着。她低下头。赫林终于再也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她很快就被那些衣着光鲜的人潮淹没。在那些遇见的日子里,赫林向延提起北方。高寒的阳光从山涧肆无忌惮的照射下来。北方的天空是别出没有的清蓝与高悬。破裂着鱼鳞一般分明的纹路。那些神情遥远的人们,祈祷平安的降临。平复他们莫明的悲伤。北方男人有着和自由而明朗的容貌。在这片土地上,自古至今。人们自由安和的生活,再无任何期许。还有那些,翩然飞起的鸟儿。
什么都不说,他们一起看飞走的鸟儿,太阳歇在了建筑群的头顶上,黄昏哽咽不已。暮色沉迷。风拂送意。延看着那些逐渐消失不见的鸟儿。她说,它们会飞到哪里去呢?赫林坐下来。倾斜的光线抚摩着他的脸。他感受着脸颊的灼痛。他说,也许是远方,它们就会停留下来。风过无痕,他听到女孩的笑声,她说,赫林你错了。远方是没有尽头的,它们只能这样永远无止境的飞下去。到老,到死。永远都不能够停留下来。他看着女孩灼亮的眼睛,他拉住她的手,他说,是吗?可是我们可以停留下来。
五月,天气回温,阵雨的季节。绿意正浓,游漾的亡灵向着不可知的远方飞去,这是明朗的时候,什么都溺在这样一场恍忽的日光中。简短而又匆促。
赫林去找延,在那一场灼热的雨,雾起满溢。整个镇子像一座通透的阁楼。戏班停驻在镇东河岸边的农舍里。需要绕过两座桥才能到达。赫林不说话跑,衣服上都是溅出的泥泞。他打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可还是有雨水渗出来,打到他的头发上,少年的表情是迷茫而又兴奋的。眼睛里闪烁着美好而又简单的渴盼,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样一段时光。15,16岁的恍忽年纪,他可以为了喜欢的女孩冒着雨跑六里路,只是为了看到她,听她说话,即使这样,心里仍是感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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