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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夏花
有时我会在暴雨初歇的午后看到那个女子,她从那扇长满青苔的门里探出头来微笑,是属于未成年的甜美与单纯,像四月里舒展的植物,柔软而青涩,她那样的笑容后来成为我记忆深处再也挥抹不掉的烙痕。我注定要为这样一个女子去动荡所有的往事,在那一年,她的孤傲与坚持便已深深的注入了我的血液,于是我知道,她就是我要记叙的那个女子,她的名子叫苡芸。
年幼的苡芸喜欢看那些飞翔的鸟儿,天空是底色,破裂着绒布般的浅蓝,那些不知名的鸟儿就这样从阳光的间隙里飞过去,削平了氤氲的雾朵。她站在高陡的山顶上,闭上眼,听见风凌冽的吹过,阳光自然的倾泻,这一刻,她觉得身体像羽毛一样的轻浮,仿佛可以飞翔。
即使是很多年以后,苡芸还是会时常向我提及那段晦涩的年少,和飞翔的意愿。无数次,她会觉得自己是一只真正的鸟儿。她的眼睛依旧明亮如初,她说,只是一种感觉,可是始终放不下手中牵扯的丝琐。
记忆中的山群是一些连绵而又颓淡的暗青色,渗出模糊的纹路,山间萦绕着飘渺的雾气,苡芸把她黯淡的童年遗留在了这里。一步步牵引的足迹,在绽满青色的初晨,在满眼迷离的暮昏,这个只有13岁的女孩子奔跑的身影刻在了终结的昼日里,她像一只鸟儿一样轻盈,形只影单,好似飞翔。
那个布满阴霾的春天在她拥挤凌乱的记忆里无限的拉长,最终都郁结成一块脆弱的痂,每每触及,总是鲜血淋漓,我记得那似乎是1958年,是一段黑暗与冗长的时光,这种持续的苍白蔓延到了这个美丽的江南小乡,苡芸对于父亲的印象微之甚微,这应该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警察局长的身份使他辉煌的人生遭遇了转折。那是一场残酷的别离,依旧是迷蒙细雨的天气,那个一向神态威严的男人,在苡芸的注视下走出了她的生活,他被一些莫明其妙的人推搡着,脸上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憔黄色,他始终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眼,她的妻女,但苡芸确信他流泪的,她感觉的到,还有一些鸟儿的鸣叫。
从那以后苡芸再也没有见过的这个男人。
只是后来她对我说,他于二个月之后死在了牛棚里,那种潮湿肮脏的地方,他在那里整整关了一个月,那个晚上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他被所有的人遗忘了。
她背着卧病在床的母亲去见他最后一面,可那个窄小的地方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她站在最外面,拼命的探起身,却什么也看不到。
这是冬天里最冷的时候,她穿着夹面的小薄袄飞快的奔跑,脸颊冻的通红,脏乱的街道上淤满了坚硬的冰雪,而那条巷子是那么的长那么的黑,像是一个预示未知的洞穴,她怎么跑也跑不到头。
中平14岁那年从城里搬到了乡下,他站在人群之中是瘦高的男孩,但并不起眼,苡芸是这么告诉我的。少年的身体深深的陷进太阳的阴影里,有大片大片的云朵以一种优扬的姿态翩然而过,融化成一片氤氲的水气,还是一个孩子的中平,走过来,苡芸感受着脸庞的湿润,并且,看到了他拧紧的眉头,额角的汗水以及灼亮的眼睛,中平的眼睛是一些不纯的棕色,碎玻璃一般的铺开,苡芸每一次看它的时候总会有莫名的刺疼,14岁的中平从拥挤的人潮之中走过来,看着她,她接近的听到了他匆促而又清澈的喘息,他说,你不要哭了,我带你去捕鸟好吗?
镇子四面环山,像是一个湿润的瞳孔一样嵌在这茫茫无边的山原中,即使是冬天,也是鸟鸣不断。那是一些白色的鸟儿,丰腴的翅膀掠过边痕。时常在人们的头顶做一场宿命的轮回。中平把苡芸带到了山前的树林里,那些突兀的树枝以一种颓然的姿态伸向天空,像是命运的终止。
中平说,你说雪什么时候会融化?
苡芸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二月,雪化了以后是春天,一切会温暖起来。
他微笑着,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子。
苡芸感受着这个男孩温暖而浓重的鼻音,他呵出的那些美丽的白色气体凝固并且下落,以及,那些穿堂而过的风。
她看着他,她说,我叫苡芸。
阳光躲闪不定的照射到晶莹的雪地上,苡芸的眼睛有些睁不开,沉寂的风,轻柔的阳光,还有冰冻的时光,中平从怀里掏出一只老式的猎枪,他的表情是兴奋的,孩子的眼睛会因为感激而湿润,猎枪的把手部位由于过多的磨擦变得光突,枪杆处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缝,它在苡芸的眼中是冰冷且令人恐惧的,她有些恐慌的看着中平,不知道面前的这个温和的男孩会做些什么事情,中平做出“嘘”的表情,然后朝空中放了一枪。
这一枪足以使苡芸的耳朵轰鸣不已,她捂住耳朵,看那些沉积的雪,簌簌的往下掉,一时间林间面鸟穿行,无数的鸟儿,从不同的角度飞来飞去,刚刚避匿的寂静霎时消失,鸟儿的翅膀凝固了冬日里最美丽的阳光,它们把它穿在身上,然后飞翔。
苡芸轻轻的拉着中平,对他说,我们不要打它们好吗?它们是要飞翔的,中平握住她的手,咧开嘴笑了,他说好的,我不打它的,14岁男孩的笑容是清澈的,在那样的一个冬日里,他郁结了年幼的苡芸所有的记忆,冻成一块最坚的冰。
苡芸说,那时她看着中平,觉得他是一个注定的人,他的笑容在她的眼睛里开出花朵,溃烂在她的心里,那是她第一次想要去爱一个人,那年她13岁,她问我,你知道后来会怎么样吗?
我沉默着,然后我看着她,我说,中平是要离开的,他不能够留下来,因为他只是一个孩子,他离开苡芸,只是为了证明他不会忘记她,就像她不会忘记他一样,这是两个铭刻在彼此心上的名字,所以中平必须离开,因为生活还要继续,生命还要继续。
苡芸看着我,许久,她轻笑着摇头,眼睛亮得让我不敢看她,我听见她说,中平是春天离开的。
1962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晚,是三月份的时候雪化了,然后天暖花开,这个乡下小镇像是大病初愈后的疲惫,满眼的黯淡而毫无生气。
中平走的那天苡芸去送他,天空微澈,起了风,中平穿着深色的马夹,嘴唇紧紧的抿着,有一些白色的鸟儿盘旋着从他们头顶飞过,留下模糊的光影,清晨的空气是潮湿且芬芳的,酝酿着动人的别离,中平背过手去,他突然间觉得双手很突兀。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他想了想,然后说,我以后一定还会回来的。苡芸微笑着看他,看这个少年脸上那种未经处事的纯真,她突然从心底感激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可是她放弃了这种单纯的幻想,她最后说,你该走了,她指了指桥那边的车站,他们叫你呢。
她看着他从那不足百米的石桥上走过,阳光投射下来的背影是单薄的,他终于一步步的离开了她,这么想着,她的眼睛突然就湿了。那个从城里来的男孩,在冬日的阳光下灿然的微笑,对她说,你不要再哭了,我带你去捕鸟好吗?空荡荡的阳光,穿堂而过的风,这些终于都和他一起离开了。
然后开始下雨了,江南的雨总是像女人的眼泪一样肆无忌惮,突兀而又连绵,是磅礴的暴雨,却很少见,所以苡芸记得很清楚,1962年3月11日,他第一次离开了她,她清楚的看见了豆大的雨点快速的击碎在车窗上,那里便有了一朵模糊的水花。
她没有喊,也没有哭,只是一直跟着那辆颠簸的车跑,她突然希望车窗能打开,能有一双灼亮的生辉的眼睛对着她笑,可是终于什么都没有,然后她跌倒了,沾满泥浆的污水溅了她满身满脸。
车远远的把她甩在了后面。
在一个下午,我陪着苡芸去医院,做健康检查,取化验单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坐在树荫下的便民椅上,眯起眼睛看一群孩子的嘻戏,笑容恬淡而安祥,她已经青春不再,头发花白,但我相信,她的气质和性格是从来都没有改变的,她是美好的,一直。
回家的路上,她向我提及了叙述的一个缺漏,中平离开的那天,过桥之前他又折了回来,他摸遍了全身上下最后在空袋里找到了一块手帕,浅蓝色的底面,有着青草和汗混合的味道,他把它摊在苡芸的手心里,指着背面的一行字给她看,那上面刺着“中和平定”四个字,在阳光下生动起来,中平的眼睛温和,可是表情严肃,只是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都不会再说。
那块手帕,抄家的时候丢了,苡芸淡然的笑。
她说她时常会做一个梦,所有的记忆都在睡梦中苏醒,梦中飘荡着漫天的零星雨,十五岁的她追着车跑,步履慌乱而紧张,混着雨水的泥浆,溅到了她苍白瘦弱的小腿上,她听见了车轮撞击地面的空旷,有着棕色明亮眼睛的男孩从车窗上探出头来,她听到他喊
芸,回去吧,你追不到我。
就是这样的一个梦,在漆黑的夜晚猛裂的袭来,纠缠与湮灭,不可预知。
我知道苡芸是永远都会记得的,因为她无法忘记,忘记是一件残忍的事还必须,她常常这么告诉我,有时候我会喜欢看苡芸的眼睛,是一种恍忽的淡蓝色,在阳光充裕的时候溢出美丽的光,有一些残留的阴影,透过那些模糊的阴影,我看到16岁的中平。在八月热辣的太阳底下挥汗如雨。他拎起鞋子,赤着脚踩在灼热的沙土上,三年的乡土生活已经让这矜持温文的城里男孩学会一切玩戏的本领,他是聪明的,只是很久以后苡芸才这样说。
中平说,苡芸,我给你摘果子吃好吗?王叔家的果子园里有好多都没有见过的果树,那些果子又大又圆,一定也很好吃,苡芸点头笑,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温顺的跟在这个只比她大一岁的男孩子后面,一声不吭的喘气或者微笑,她很少说话,印象之中似乎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隆重的话,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在充当一个听客,她看着这个温和的男孩灼亮的棕色的眼睛,看着他的快乐或者忧伤,她把它当成是一种感激,无比的满足与快慰。
中平爬上那棵最高的李子树,他总是固执的以为最接近太阳的果子一定是最香甜的,那棵丑陋的树长得无比陡峭,中平黝黑的身体像是一只断尾的壁虎一样困难的依附在上面,夏日的空气里有着泥土和野花柔软的清香,满眼都是鲜翠狂茂的。
中平把刚摘下来的果子递到苡芸手里,他的脸很容易就会通红,他不断的用手臂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在阳光下咧着嘴笑,身体站成不自然的弧度。苡芸看到他极力掩饰的侧着的脚,但鲜艳的伤口还是显露了出来,褐色的血液覆盖过那些翻涌开来的皮肉,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凝滞,苡芸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说,是不是很疼。中平抽蓄着脸上的肌肉,但依然对她微笑,他摇摇头说,不痛的,他说苡芸,你快尝一下这些果子,我摘的最上面的。苡芸满脸泪水,低着头咬了一口,中平问她,甜吗?于是苡芸对他说,很甜的。中平急忙把他摘下的果子都给了苡芸,少年的气息始终是温和的。他满足的看苡芸吃着那些果子,他说,你喜欢吃,我会常常给你摘的。苡芸看着他,微笑了,她说,好的。
只是苡芸从来没有告诉他,那种果子其实是酸涩无比的。
她永远也不会让他知道
苡芸印象最深的,是16岁那年的三月初三,一连一个月的庙会,中平带她去,天空是有阴影的蓝,没有一只鸟儿飞过,路旁湿润的泥土里,有大团大团絮状的花朵绽裂,下过雨的空气是清凉而甜美的。
16岁的苡芸去庙里上香,她出来之前卧病在床的母亲反复叮嘱,她把对苡芸的期望寄托在这一柱单薄的香上,中平陪着她进去,这座破败的寺庙每年只有这么几天才会人声鼎沸。空荡荡的阳光照射进来,一些刺鼻的檀香味在空气里几欲停滞。苡芸从主持那里取来一根长长的香,有着清凉的气息,她小心翼翼的捏住它的中央,把它插进香炉中,就那么一刹那,那根长长的香断成了两半,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分离的声响,上面的一头掉在了地上,再一次的分裂。
苡芸拿香的那只手依然悬在半空中,有一些轻微的颤抖,她回过头去看倚在墙角的中平,他的脸陷在阳光的阴影里,表情是模糊的,中平头顶上的佛像,有一些模糊的阴影纠缠,苡芸发现他们始终都隔阻在这团隔阻不断的阴影里,挣脱不开,她听到了他说,苡芸,你怎么了,再试一次吧!苡芸的脸色苍白,她把手背到身后,摇了摇头,干涩的笑,中平,我们走吧!
中午的街道上是喧嚣的,阳光从暗红色的云朵里绽裂出来,灿然的碎落在了这个巨大而充溢的瞳仁里,苡芸的眼睛有一些酸涩,庙宇的台阶上摆满了上香拜佛的人落下的青砖,中平很轻易的跳了过去,而苡芸留在原地,她过不去。
中平回过头来,看了看那些堆砌的砖,然后他对苡芸说,你拉住我的手,就能过来了,在灿然的阳光下中平笑容是清晰的,那只手臂在喧嚣中伸开,是少年纤长的黝黑的手臂,苡芸曾多次向我描述过那只手臂,温暖的,有着微微的汗味道,现在回想起来,那只悬起的手是她曾经唯一想不顾一切攀附的东西,它要把她牵引到幸福的梦境。它曾经是好么的吸引着苡芸,她在每一个黑暗阴冷的梦里都会为它颤抖,只是她后来再也看不到了。
中平对着苡芸咧开嘴笑了,他的眼睛闪出了灼灼的光辉,他说苡芸,抓住我的手,再也不要松开,苡芸颤抖的握住那只温暖的手,她感受着猛烈的阳光似乎穿透她的心脏,然后缠绕成一团温柔的火焰,这团温柔的火焰从她的心里一直烧到眼睛里,她闭着眼。
他说,抓住我的手,再也不要松开。
苡芸一直记得那天,初春的阳光愤怒的穿透过人群,照射到她身上,中平走在前面,拉着她的手,他走的很快,她几乎跟不上。恍忽中听到错落的脚步声和清澈的喘息声,她仍像一只蹩脚的连体鱼一样穿过潺潺的人群。中平的脸朝向前面,苡芸只看见他脸上翻涌的阳光,她的手被他握得那么紧,她现在所有的思维都跟他一起出走,她觉得中平手中握着的是他们美好而简约的幸福。她的幸福住在里面,浸了温暖的汗水,于是变得柔软起来,它迅速的依附在他们的掌心里,然后一点点的蔓延。
那个时候,天空空旷的没有任何阴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中平说,你站在这里等我,他看着路旁,他说,我去给你买个布老虎,能祛病除害的,你每天睡觉时枕着它,它会保佑你的。你不会孤独,中平笑着对她挥挥手,他说苡芸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他潇洒的挥挥手,把晦涩的天空分割成两块,苡芸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始终郁结在一点。那么的漫长。
她突然间看不见他,人群像无边的潮水一样突兀的流淌过来,她被挤到了边缘的地方。空间令人窒息,她用手抓住路旁的标杆,踮起脚尖焦急的张望着中平离开的方向。
拥挤的人潮里,她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有人发出惊恐的喊叫“有人被踩死了”。他们这么叫着,人群混乱不堪,有人撞到了苡芸,苡芸脸色苍白,身体剧烈的疼痛起来,她喊着,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她的眼前恍忽的浮现出男孩温暖的笑脸,他说,你站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他握住她的手,他们曾经是那么的温暖与幸福过。她不允许他就这么突兀的消失,决不允许,她哭着推开一旁的人,她说,我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求你们。她泣不成声,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面容和她的声音,她终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只是哽咽的拨开隔阻的人群,那个16岁的少年,他的手指是那样的温暖,他要把她牵向幸福的彼岸,他那么用力的握住她的手,他说,抓住我的手,再也不要松开。她的眼睛一片迷蒙,什么都看不到,时间的消失,是她永远也无法抵触的命运的空洞。
求你们,让我进去,她的喉咙已经沙哑的发不出声音,散失了所有的力气和能量,泪水干涸在她苍白的脸上,她钝重的蹲坐下去,像是一朵失去份量 的花。
没有什么可以依附。
中平站在她的面前,那只垂落的手上拿着一只黄色的布老虎,已经破掉了,锔沫从它虚空的身体里簌簌的掉下,中平的头发凌乱纠结,大滴的汗水从他脸上滚落下来。他疲惫又心痛的笑,他叫她,苡芸。
然后他就流泪了。
我陪着苡芸整理远行的物品,六十岁的寿辰一过,她突然提出要去来枫,是她的家乡,那个偏僻的小镇,从报纸上得知那里现在传染病肆虐,已经没有教师肯到那里去教书,于是她要去。没人可以阻止她,她一直都是个独立固执的女人。我知道她的这份执着与专情,那么多年了,她始终割舍不下。
那么多年了。
送她去车站的时候,我问她会去多长时间,一年或者两年,等到传染病一过,有教师肯去了,我就回来。
我把行李递给她,我看着她说,你确定你去的价值吗?
我确定,她转身上了车,然后车厢门缓缓的关上。她望着我,她说。
我去做最后一次告别。
那里,还有关于中平最后的记忆。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初春的时候却意外的下起了雪,雪花寒冷而清澈,拥簇着碎落在苡芸的头发上,衣领上,她的眼睛因为寒冷而变得湿润起来。她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绣了一块手帕,白色的,有着粉色的边纹,在绣的时候,刺破了手指,有血液遗留在了上面,涂抹不去,她很用心的将它绣成了一朵绽裂的花,吐纳着血腥的芬芳,最后她在正中央绣上自己的名子,何苡芸,她跑得很快,在这个下着雪的夜晚,她是那么虔诚的想把这块带着体温的手帕送到中平的手上,她想中平的眼睛一定会很明亮,他会疼惜的看着她,温暖着她,因为他是中平。
雪花逐渐飞扬起来,时常会有一些碎片跌入她赤裸的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 Last edited by vonsnic85 on 2006-12-14 at 11:5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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