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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鬼崖传奇 [打印本页]

作者: 江听风    时间: 2007-4-22 00:33:17     标题: √鬼崖传奇

许多年以后,我总会想起那场存在于我梦境中的战争,想起百万鬼妖在火光中灰飞烟灭,想起碎叶城上空熊熊的蓝焰,想起我在梦醒后面对无边的黑暗,寂寞而无助……
                                                    (一)
    我本没有名字,在黑暗中葡匐。在黑暗结界中,丝毫不懂得反抗。我不知道在那里呆了多久。恍惚中我看到他伟岸的身姿。他救了我,要我叫他父皇。他还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叫鬼七鸣。
    他说我是鬼族的三王子。然后他抱起了我,他的怀抱宽大而温暖。他扇动黑色巨大的羽翼,带我离开碎叶城,那里唯一一根巨柱在我从上面离开后完全崩塌下来后,碎叶城已是一片完整的废墟。那一刻我突然有种失落感,像是有什么在离我远去。我不禁抬头,然后看到一张刚毅的脸孔和一角阴霾的天。
    然后我见到了我的两个哥哥。
    我叫鬼绝飞,是大哥。一直手搭住我的肩膀,我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冷漠,但却是友好的。
    我叫鬼火影,是二哥。另一只手搭上来,他的笑容很好看。
    我感觉到他们的手很温暖,我说,我叫鬼七鸣。
    父皇摸着我的头,说,我们回摩云峰吧。然后我们坐上巨大的黑色羽龙,飞往那座直入云霄的摩云峰。
    我和两个哥哥在父皇带领下登上摩云峰的时候,我听到了满城的欢呼,他们高声呼喊,叫我三王子。
    在鬼族大殿,我见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他们都用敬仰膜拜的目光注视着我,于是我对他们的微笑。这时候一个高贵美丽的女子走到我身边蹲下来看着我,眼里闪动着泪光。
    父皇告诉我,那是你的母后。
    母后看着我笑了,然后说,鸣儿,你终于回来了。她把我拥入怀里,我揽着她柔软的肩,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那一夜我第一次可以安稳地躺着,第一次睁着双眼可以看到除了黑暗以外我许多东西。母后把我拥在怀里,我固执地不肯闭上眼睛,要母后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亮着。
    那个地方黑黑的好可怕,我再也不想呆在那儿了。我睁大眼睛对母后说。
    母后慈爱地看着我,亲吻我的额头。她说,不会了,那只是一场噩梦,过去了就一切都好了。
    我继续说,我们不要战争好吗。我总是梦到可怕的战争,好大好大的火,翅膀被折断了,他们死得好惨。
    可怜的孩子。母后揽住我的身子有些颤抖。
    我问母后,为什么我会被关在那个地方,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母后没有回答,一滴泪从她脸上划落。
    那一夜到很晚我才闭上眼睛,渐渐入睡之后我第一次进入除战争和厮杀以外的梦境。梦里春暖花开,母后带着我和哥哥们尽情奔跑在草地上,我们开心地跑着笑着。
   
    几天之后,父皇给我一张古旧的羊皮卷,他说里面记载着鬼族最高深的剑术和幻术,要我好好练。我问父皇为什么要练呢,是不是用来打仗的,我不要打仗。父皇抚摸着我的头,说,鸣儿,你背负着鬼族生死存亡的重大使命,你必须强大起来,维护族里的安稳,懂吗?我依然固执地说,不,我讨厌打仗。然后我感到脸颊一阵生疼,整个身子便飞了起来,跌坐在地上。
    正想站起来,一双小手扶住了我。我转过头看到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和一张可爱动人的小脸,她用疼惜的声音问我,你疼吗?
    我摇摇头站了起来,父皇走到我身边,轻抚我肿起的脸,看到他同样心疼的神情我的心软了下来。我说,父皇,我答应你。
    父皇笑了,他说,那以后你便和落云一起在樱落谷中修行吧。
    我看着扶住我的女孩,在心底突然间萌生了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父皇随后把我和落云送到了摩云峰山腰上的一个断谷中。
    我会常来看你们的。父皇说。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呢?我想见母后和哥哥时怎么办呢?我心中升起一丝恐惧,急忙问。
    父皇单手指向谷口,说,等你有能力破除那个结界的时候便是你的修习便完成了。至于你母后和哥哥,我会让你们经常见面的。
    看着父皇的离开,我轻轻的叹了口气。
    脸还疼吗?
    我听到身后落云的声音,回过头我看到她关切的眼神。她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在我红肿的脸颊上来回抚摸,手掌发出如同月光的淡淡光晕。温暖的感觉取代了疼痛,倾刻间我的伤便完全好了。
    这是治疗术。她解除了我脸上的疑惑。
                                                         (二)
    樱落谷有一棵巨大的七彩樱,每天开出七种颜色的樱花,颜色从早到晚不断变幻。
    我和落云在樱落谷的时候,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虽然每天的修炼都很辛苦,比起落云修炼的五行变幻和魔法,我修炼的内容更多了一份身体上的创伤。每次身受重创,落云总会用她温柔的双手为我抚平疼痛的伤口。
    每天清晨我和落云会在未干的空气中手捧羊皮卷,背靠七彩樱巨大的树干坐着,细细研读。太阳从樱落谷的一边缓缓升起,金色的光线在羊皮卷上变幻着角度。当飞舞在空中的樱花瓣由粉红变为浅蓝的时候,我便放下羊皮卷,在虚空中练起剑来。此时的落云只是静静坐着,双眼紧闭,把万物的灵气融入体内。
    晚上我和落云会躺在草地上,看着星空美丽的变幻,有时落云会用魔法幻化出无数的花朵,让它们空中尽情绽放,然后她便在漫天花朵中跳起舞。她一身粉红装束,宛如一只绝美的蝴蝶。
    父皇和母后每隔一段时间会来看我,看到我和落云的进步,他们总是满意地微笑。母后告诉我,你的两个哥也在拼命修行呢。你可别输给他们呢。然后她在虚空中撑起一个影像,是两个哥练武时的样子。

     修炼鬼族高深的幻术蓝灵鬼焰的时候,我经历了修习过程中最艰难的一段时光。我必须喝下烈性极强的鬼烧酒以激发体内潜藏的鬼火。可是一次次被鬼烧灼昏以后我还是无法迸发出体内的鬼火。一气之下我连喝了三桶鬼烧,强大而灼热的冲劲使我再一次晕了过去。醒来以后像往常一样,落云坐在我旁边。这次,她手里瑞着一个碗.
    别喝鬼烧了,喝这个吧。落云递过碗。碗内的液体粉红清澈,散发出淡淡幽香。落云说,这是樱花酒。我端着碗,呆呆看着美丽的樱花酒。一阵微风,液体轻轻波功,一片樱花瓣花瓣落到碗里,是淡蓝色的,在轻轻打转。我把碗送到口边,一股甘甜的感觉充斥口中。
    落云接过空碗,然后认真地看着我,像是期待什么在我身上发生。
    清酒入体后,我便感觉到一股暖流流在我身体内阔散蔓延,遍及我的每一处盘脉。我预感到什么,举起右手掌心,微微运气,一簇蓝色的火焰在燃起,雀跃舞动。
    我看着落云,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

    两百岁的时候我已成年,身型一如父亲般高大挺拔,头发垂及腰间。也终于长出了黑色的羽翼。而与我在樱落谷一同长大的落云已经出落成倾城的美丽女子。她依旧身粉色长裳,笑容如同虚空中线开的蓝焰。
    那天我拉起可芹的手,说,走吧,我们离开这儿。
    落云却停下,神色有些悲伤。她走到七彩樱树旁,双掌对着它,默念一段咒语,无数的是星光从她以手飘出,渐渐包围了整棵树,然后七彩樱像在经历时光倒流,花朵由盛开到闭合到合成蕾,再钻进枝里,整棵树正迅速缩小,到最后,一棵巨大的七彩樱回复成最原始的种子状态。
    落云把樱种交到我手里,说,带着它,它会保护你,想让它成长的时候,用这道月光。
    一来淡淡的月光从她手里印到我的眉间。
    然后落云抚摸着它,落下了眼泪。

    我轻易地破除了父皇布在谷口的结界,带着落云在鬼殿拜见了父皇和母后。母后走过来,踮起脚依次亲吻我和两个哥哥的眉毛。
    都长这么高大英俊了。母后笑容亲切。
    父皇说,今日将在我和两个哥哥之间举行场灵力测试。测试地点在大殿前的空地。
   
鸣儿,你年纪最小,先让让两个哥哥。父皇说。
    是。我退到场边。
    火影和绝飞在场中央,面对面站着。
    此时天空飘起了雪花,风起。虚空中,只有风雪的肆意狂呼。
    他们手中同时幻化出一把蓝焰刀。热浪,从他们身上发出,充斥了整个虚空。终于他们动了,而且极快,留下了两个残影。瞬间他们幻化成两个团烈焰,以快打快。热浪一波接一波释放,把风雪融化成水滴。
     落云站在我身边,身子半依偎着我。我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怎么了。我问。她只是摇摇头,眼光锁住场上的两人。我心底泛起一丝不安。
    此时火影和绝飞已分两边站立,一颗光球在他们中间迅速涨大,然后一声爆裂巨响,强烈的光充斥了整个虚空。光芒过后,他们依然直立。
    鸣儿,你可知是谁胜了?父皇转头问我。
    回父皇,是大哥火影胜了。我回答。
    怎么说?父皇继续问。
    刚才大哥绝飞和二哥火影同时使出蓝灵鬼焰最强的一招“鬼火涅磐”,激烈对抗过后,二哥后退了一小步,而大哥则原地不动。所以,是大哥胜了。
    嗯,好。父皇露出欣喜的表情。然后又问,那么你有把握胜过你大哥吗?
    孩儿试试。
    我走上场。火影看着我微笑,笑容一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好看。我看了一眼场边的落云。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望着我的眼神竟不似以前那么清澈透明。我的不安又蠕动起来。但是注意力不得不回到面前的比试对手身上。从刚才他与绝飞的对抗中,我已看出他们出的鬼焰都刚猛无比,与我只能用温和来形容毫无霸气可言的鬼焰完全不同。
   我幻化出蓝焰剑。比起刀来,我更喜欢剑的轻巧和灵动,场中所有鬼族都为我手中的剑感到诧异,包括父皇在内。自从我开始修炼蓝灵鬼焰,父皇便没再踏入樱落谷。我没真正看过蓝灵鬼焰,我一直以为,鬼焰应该就是这么温柔的,像微风一样。
    火影为我手中的剑从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一瞬间消散。我知道他不敢轻敌。
    我缓缓向前移动一步,缓慢刺出一剑。这一剑带动了周围的风雪。火影露出惊异的表情,他说,你竟能将鬼焰与风雪融合?他不敢硬接,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他举起刀,劈向我的腰间,这一刀所带的风声很强烈,我可以感到强大的风雪朝我袭来。我轻易收势,没有选择退让,而是一步欺进,整个身体几乎贴到他,这样一来他这横扫一刀已然落空。突然感到背后杀气已至,我已经明白这是的残像术。他横扫一刀只是虚招,人已闪到我身后,留下的只是他的残影。背受攻击,我向前迅速一跃,然后转身迎上那一刀。刀剑相碰,没有激射出强大火花。我的剑弯曲缠向了他的刀,接着我顺势一带,原想借势把他摔出去,不想力一出,竟反被带动。我讶异于他的反应神速,竟能在前倾时骤然向后,在虚空中反身,实是大出意料……
    最后我败了。我和火影同时使出最强一招后,在对方胸前的衣服上各划一道口子,而我胸前的口子比火影的长了一寸,。
    全族上下都为鬼族三个王子的强大而欢呼。呼声中,我突然感到虚空中气场的波动,耳边传来柔美的琴声。而琴声之中,竟包含着巨大的穿透力!
    幻音曲,仙乐族!父皇一脸吃惊和疑惑,然后他猛地抬头,眼光射向大殿顶部。那里,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子,装束淡蓝,背后长着一对透明的翅膀。她一双深蓝色眼睛,望向下方似笑非笑,又似乎隐含某种仇恨。她手里是一把坚琴。琴身如她的肌肤,洁白晶莹。
不知为何,我一眼看到她就有种的异样的感觉,和可芹第一次见面也有这种感觉,像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一般。
    她的目光与父皇相对,她的笑容如同花朵绽开,抚媚而诡异。
    父皇说,仙姬,你还是逃了出来,黑暗结界最终还是困不住你。
    仙姬笑容更深,声音如同她美妙的琴声。她说,你似乎很失望。
    是的。但我不会让它停留太久。影儿,飞儿,抓住她。父皇的语调平缓,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火影和绝飞一闪身围了住了仙姬,双手都燃起了鬼焰。
    要动手吗?仙姬扇动几下翅膀,却仍然不动。忽然她的目光转向我。
    她的眼神好熟悉好熟悉,似乎在许多年以前,就有一双眼眸这样看着我,深情而哀怨。骤然间我混身震了一下,仙乐族?
    火影和绝飞已动手,在而且一出手便是极强的“天罗地网”。我在心里惊呼一声。相比之下,我似乎更在意这个第一次见面且似乎对我族不怀好意的女子。为什么,我认识她吗?
    面对毫无破绽的攻法,仙姬间毫不惊慌,不闪不避。她五指触琴,轻轻一拔。一股无形气浪在瞬间发出。火影和绝飞的攻击立即受阻。他们反应迅速立即变招,从另一个方位展开进攻。
    眨眼之间他们已过了一百多招。眼看仙姬已渐渐不支,落于下风。我不禁慌张起来。而此时的父皇的笑容神秘而诡异。我开始思索仙乐族和鬼族之间有什么关系。
    火影和绝飞的攻势逐渐加强,一招“鬼火冲天”眼看就要命中仙姬。这时,一个声音在我心里回响:救她,救她!我不禁失声呼出:不要!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挡到仙姬身前,运气破了极强的攻势,然后转身问她,你还好吧?
    我看到仙姬感激的眼神,她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的王。
    她的手伸到我面前,我只看到一道美妙的光晕,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三)
    舞动的蓝色火焰啊
    吞笠了虚幻的荣光
    如天使圣洁的翅膀
    折断在辽阔的碎叶平原上
    永不休止的欲望
    百万鬼妖在中烟消云散
    火光照亮了天空的惨淡
    仙乐的余音仍旧回响
    卓念废虚中的魂殇
    摩云挚天,仙乐哀伤……
    我静坐着,听着仙姬吟唱。天空湛蓝透明,阳光毫不保留撒向大地,撒向我面前清涧的小溪。仙姬屈膝坐在水中一块磐石上,眼帘半遮,表情哀伤美丽,歌声悲伤绝望。
曲调的尾音夹带回味,在她的沉吟中,渐渐弥散消失。
    许久,我才问,你是吟游诗人?
    她摇摇头。仙乐族只会弹奏,而吟诗,是他教的。
    他?他是……我不禁起了好奇心。不知为何,她从鬼族宫殿把我带到这儿我一为也不担心,我觉得和她应该是朋友。
    他……她又沉吟许久,然后她望向我,眼神中包含某种指定。
    我?我读出她的回答,却又迷惑不解。
    是,又不是。她抬头对着天际,那里干净得一层不染。她语调缓悠。你知道碎叶城吗?
    知道,我就是从那里来的,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那儿。
    曾经的碎叶城很美呢,有花,有草,有翱翔的蓝鹫,还有那个会在平原小丘上坐一整天的温顺而忧伤的王。我喜欢去那儿,看着他干净明媚的脸,弹起琴来。那时多好啊,虽然那个讨人喜欢的王心里根本不在意我,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丝毫不认得我……
    泪从她脸颊滑落,坠入清水,溅起无数阳光碎片。她含泪的眼望着我,突然间有许多不明记忆往我脑里涌,但又似乎有一层隔膜阻挡着。我意识开始茫然。
    他们都在等你,残月,七护卫,还有许多的鬼族,他们都在等你。说完,她缓缓扇动翅膀,朝碎叶城方向飞去。
    我不假思索,起身跟上。
   
碎叶城的上空依旧阴霾,风凛冽萧索,地上残垣遍布,杂乱堆积。从中还可以隐约看到曾经碎叶城的恢弘,更可以想象这儿曾经有过一场惊天地的战争。
    想起了吗?仙姬问。
    我看着她芒然地摇头。
    那么,去找残月吧,找回你失落的记忆。她纵身飞往高空。
    我问仙姬,残月在哪里?她回答,在虚空中的某处,没有谁能找到,除了你。
    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怎么找。
    不用找,他来了。
    高空中云朵穿梭,一个身影在不远处时隐时现。片刻,他来到我面前。
    他的长发束在脑后,一双深遂而犀利的眼眸被头发半遮,脸形刚毅豪气,剑眉斜飞入鬓。他在虚空中下跪,说,王,你终于来了,遗失的记忆,立即归还。
    说完他手里幻化出一颗蓝色的水晶。
    哪有那么容易,他可是我的三王子。一把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转身脱口,父皇!
    鸣儿,别让他们迷惑,过来父皇这儿。父皇朝我招手。
    我正想过去,一个身影突地闪在我面前。是残月,他说,王,你不能过去。
    残月指着父皇,鬼界天,你找了我两百多年,你是害怕封印一解,鬼王重生那一刻吧?
    鬼王重生?父皇笑了起来。鬼王,他在哪里,如何重生?就算他记得起那些事,他身上的修罗印解得了吗?没有圣女的修罗花,他那点力量根本不值一提。
    圣女,圣女……仙姬惊慌道,你,抓了圣女?
    修罗圣女,阿鼻鬼王,这段鬼族的风流史,早在两百年前就结束了。父皇仰天狂笑。
    云朵,朝周围散去。我可以感觉到巨大的灵力波从父皇身上涌出。我脑中突然闪过那年他伸手打我时的情景,那时他的表情,似乎是狰狞可怖的。我不禁害怕起来,那个把我从黑暗结界释放出来的父皇是那么和蔼可亲,还有我的两个哥哥,他们搭在我上的手是那么温暖。
    一瞬间,多年以前他们对我微笑的画面破碎消散。
   不,不要!父王!我双手捂住头。意识开始模糊……
                                                         (四)  
    那是多久以前了,好遥远了。当我还是阿鼻鬼王的时候,当修罗圣女周围盛开了美丽的修罗花,当我拔响了仙姬手中的竖琴,当我用悲壮的思念编成一首漫花晕……那时碎叶城的天空,应该是纯净的蓝色吧……
    碎叶平原终年如春,我偶尔喜欢在那儿静静呆着,背对着恢宏的碎叶城,面朝远处的摩云峰。想念修罗圣女用月光浇灌修罗花时的样子。清澈的眼眸映出修罗花华丽的紫色,静谧而唯美。那一年我已经成年,父皇决定将阿鼻鬼王的位子传给我。
    风还是很轻柔,我坐在碎叶平原的小丘上,对着天空不说一句话。

    哥,你不回去准备一下吗。离祭祀庆典只剩一百天了。界天站在我身后提醒我。
    我半眯着眼睛,看着云朵飘过。
    没什么好准备的。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望向摩云峰,那里依旧云雾缭绕,隐约可以看到许多雀跃的娇小身影环绕着峰顶。那是仙乐族土地,不时会有美妙的琴声从那里传来。我突然发觉  来自摩云峰的乐声渐渐清晰 ,然后我看到云端一个美妙的身影,她扇动着透明的翅膀,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拔动,轻灵得如同修罗花的芬芳。后来我得知她是仙乐族的公主,仙姬。
    一曲过后,我张开巨大的黑色羽翼来到她面前,她瘦弱的身子完全遮在我的翅膀之下。我看到自己腼腆的样子映在她蓝色的眼瞳里。我轻轻说,教我,好么?仙姬看着手里的琴,然后笑容缓缓绽开。
    我开始练习用笨拙的手指拔弄无数的琴弦,而仙姬总会微笑地看着我。当我熟练地弹奏出一首曲子之后,看到仙姬流下了眼泪,然后她转过身子,说,王,明日见。
                                                        (五)     
    葬月宫。
    大祭司残月在高台上宣布葬月仪式开始。然后修罗圣女缓步走向高台。双手以庄严的姿态捧着一束修罗圣火,然后交到残月手中。
    凝望着她美丽的面容,我的思绪一下回到昨晚。

    夜。
    我坐在高高的城墙上,看者圣女编织的灵光笼罩整个碎叶城,手中的七弦琴轻轻拨响,轻柔的琴声以特有的轨迹飘向葬月宫。
    一曲过后,我听到了修罗圣女的声音。她说,王,请你过来一下。
    我起身,怀着不安和欣喜来到葬月宫。她依旧美丽。花池中的她如同一束月光,华丽得无发形容。
    王。她弓身行了礼。
    我点点头。可芹。我唤了她一声。温柔地看着她。月光如水。她紫色的眼瞳里绽开了无数的修罗花。
    那一刻她也看着我,她的眼神如月,清澈透明。突然见我从她的眼光中读出了无奈。是的,一种和我一样的无奈。
    好静,好静。我真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让我可以永远这样看着她。
    她终于开口。
    王,我只是蓝灵鬼火中盛开的一朵修罗花,根本不值得你的垂爱。她神情淡定,说完后缓缓转身。
    修罗与阿鼻一但结合便意味着毁灭,我很清楚,这是从上古传下来的诅咒。阿鼻与修罗,注定无缘。
    圣女依旧淡定如烟,用双手采来的月光浇灌花池里的修罗花。情景一如我地一次见到,又再一次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我再无话,里开了葬月宫。

    一年一度的祭司举行了。 也只有在这时候,我才能见到修罗圣女,见到她一身粉色装束缓缓走向祭司台,姿色倾国倾城。  
     像是一场恶梦,我倒在节尾草丛里,慢慢睡着了。梦里是可芹绝美的身影。醒来后我看到了仙姬忧伤的表情,泪轻轻滑过她的脸颊。我伸手拭干了她的脸,心里一片空虚。
     你刚才在梦里喊着,可芹不要伤害我,好吗,好吗……她,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仙姬说着又落下眼泪。
     
    火,似乎在一夜之间漫延了碎叶城,又瞬间充满了整个碎叶平原的天空。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悲哀地看着底下无数的撕杀,鬼族,妖族,他们原本拥有一样颜色的瞳仁和头发,是何时,鬼族里产生了妖族的?他们狞狰的面孔被火光映照,妖族,鬼界天的妖族!
     鬼界天,我任性的弟弟,与我有着相同的年龄却拥有截然相反的个性,他总说我太过温顺,不能统领鬼族。而今,他的任性变成了反判,反判最爱他的哥哥。我听到他的笑声回荡在火焰延烧的虚空,张狂而傲漫。
    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是可芹,鬼族的修罗圣女。她的表情平静,火光在她眼中兴不起一阵波澜。
    她说,鬼族,完了吗?
我没说话,而是转过身,迎向火光中狂笑的鬼天界。
    仙姬带着仙乐族来了,他们用手中的琴奏出幻音曲,回入对抗妖族的战斗。
    残月和旋风土卫带领着鬼众,在城都的每一个角落溅血撕杀。
    我与鬼天界动上了手。猛烈的蓝灵鬼焰从手上迸发并且疯狂舞动,天空,已分不清昼夜,只有燃烧的火焰。
    渐渐的,当我看到妖族占了上风,当我看到一个个倒下的生命,当我看到已惨不忍暑的碎叶城时,我开始绝望了。鬼天界一招击中了我,我的翅膀被折断,血汹猛地往下滴。我只能在嘴里喊,不要烧我的碎叶城,不要杀我的臣民……
仙姬和可芹同时扶住了我,我第一次,看到可芹关切的神情,我轻轻笑起来。我对可芹说,如果我们不是阿鼻与修罗,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没等到可芹的回答,我的眼前已开始模糊,听力渐渐消失,我只能用虚弱的声音说,把我的记忆封印起来,交给残月……别让我弟弟找到……我还会回来的……圣女,解开我身上的修罗印……
几滴泪落在我的脸上,暖暖的。

                                                          (六)
    我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我的头剧烈地痛着。刚才的是梦吗?感觉是那么真实。为什么最后的一幕那么像我小的时侯被困时常做的那个梦?
    是父王把我再次关起来的么?父王呢?还有我的两个哥哥。是他们把我打倒的吧?我似乎明白了许多。
    仙姬和残月又到哪里去了……
    我试着运了一下灵力,却感到一阵酸软无力。我想起了那个曾经把我封起来的黑暗结界,熟悉的恐惧再一次占据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到了一屡光。
    落云?是你么?我恍惚着双眼。脑海里可芹和落云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落云,可芹……她缓缓向我走来,倒在了我的怀里。原来是仙姬!
    鸣,别管我了,快走……仙姬半睁着眼睛,声音虚弱无力。她的灵力已经完全透支。
    你别说话了!我止住了她,运起所剩不多的灵力为她疗伤。
    不,不要。王,你快点走。鬼界天已经完成了修罗继承。他现在已经是阿鼻鬼王!他把圣女关在葬月宫,你一定要想办法就她。没有圣女采集的月光浇灌,圣火便会熄灭。圣火是鬼界天的命脉,鬼界天不敢伤害圣女的。你先走,找到残月和七卫,解救仙乐族,解救鬼族……
    耳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王,快走!仙姬说完双手在胸前划了一个结印。是空间转移术!
    不,这样你会死的!我喊道。
    我感到身子飘了起来,仙姬的美丽的面容渐渐在我眼前消失……我听到她说,王,你要微笑着活下去……
                                                        (七)
    我站在碎叶城上空的云端。俯瞰那大片的断壁残亘,想着昔日碎叶城的繁华,想着我深爱着的圣女,想着那一场倾覆鬼族的战火。我仿佛看到无数的冤魂在对着天空哀号。一滴泪从我的脸颊划落下来。
    王,这不是你的错。残月走到我身边。
    残月,你说,鬼界天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呢?我平静地问。
    因为他害怕。
    害怕?
    对。你身上有他最害怕却又消灭不了的东西。
    你是说修罗印?
    是的。修罗印每一代只能有一个鬼王继承。只有修罗印才是阿鼻鬼王的真正象征。鬼界天虽然完成了圣火的继承,力量得到大幅度增长。但是没有修罗印的他只要圣火一灭,他便什么也不是。所以,王,圣火只有在你身上才能得到真正的继承。当初他杀不了解开封印的 你,只有把你封到他刚出生的儿子的身体里,再施以黑暗结界。
    那,当初他为什么还要放我出来,再把我养大?把我那样关着不是对他更有利么?
    不。他是迫不得已的。因为修罗圣女只有和阿鼻一起成长才能完成她的修炼。可芹不也是和王你一起长大的么?鬼界天万万没想到的是仙姬会冲破他的结界,把你带走,让你恢复了记忆。
    我回想着与可芹和落云在一起的日子,心一阵阵地痛起来。我终于明白,落云便是可芹灵魂的继承。
    王,出发吧。七护卫已经等不及了。残月转身看向后面。那里,七护卫整齐地站着,手中的配刀蠢蠢欲动。他们都是昔日鬼族最强的战士,但是他们却深深地责怪自己,因为他们没有用他们手里的刀去阻止鬼族的覆灭。
    真的,又要战争吗……
    王!别忘了,还有百万的生灵等着你去解救呢!
    我知道的……
                                                            (八)
    夜深。摩云峰。妖族大殿上空。
    我抱着琴,指间无动响。我在等。
    哥哥还是这么轩昂自若啊。
    不用回头,我知道是他来了。
    这么叫我不会觉得别扭么,我的身体可是你儿子的。我转过身,露出轻蔑的笑。
    我儿子早在出生时就死了。鬼界天面无表情。
    真是怪诞呢,哥哥竟然比弟弟年轻两百多岁……不过,这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吧!我收起了笑容,直直瞪着他。
    对,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
    那我也应该尊称你一声鬼王了——不,应该是妖王!与妖族定了契约的非正式妖王!我对着他吼了起来
    哼!说再多,你最终还是逃不过灭亡的结局!
    鬼界天猛地张开黑色巨大的羽翼,朝我扑了过来!

    可芹,你一开始就知道,这棵七彩樱才是拯救鬼族的关键吧?我看着鬼界天狰狞的样子,心里默念道。
    我掏出了落云给我的樱种。
    这道月光,很温暖呢。我抚摩这眉心的月光。轻轻在胸前划了道结印。
    没有声音,只有漫天七彩的光和飞舞的樱花瓣。
    这是……鬼界天停止了动作,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惊恐。
    鬼族的守护灵——七彩樱!我张开手心,几片花瓣落在上面。当初你毁灭了它的树体,却毁灭不了它的元神。你以为杀了守护灵,把我封印起来就万事大吉了么?界天,鬼族本来就不应该是一个人的。你太令我失望了!
    鬼界天的身体开始颤抖,他是感到害怕了吧。
    喂。我望着摩云风最高的一座尖塔,问道,你把他们都关在那里么?
    他没有回答,再次向我扑了过来。
    界天,你不应该是如此邪恶的。你或许还不知道,阿鼻重生的力量将会无限增长,因为他背负的是拯救全族的使命!还有一点,比试的那天,我并没有尽全力!
    说话间,我迅速运起左手的灵力,轰向他!

    樱花依旧在飘零。鬼界天捂住胸口,血从他指尖不断渗出来。挡在他面前的,是他温柔善良的妻子。
    鸣,你放过他吧。他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黑暗结界解除了,放过他,求求你了……她声音哽咽,哀求道。
    这时我听到了震天的动响。是的,鬼族和仙乐族都获救了!我看着眼前女子绝美的容颜,想起了小时侯她安抚我如睡时的场景,那时的她,应该真把我当她的儿子了吧。我不禁一阵感伤。
    你们走吧。我松开了握紧的双手。
樱花继续在飘零。我听到了花丛出落云的声音。她说,王,欢迎回来。
                                                         
                                                        尾声
    碎叶城的上空一如多年以前湛蓝如洗。修罗花已经再次盛开。
    风还是很轻柔,我依旧喜欢坐在碎叶平原的小丘上,对着天空不说一句话。
    怀里的琴无声。
    落云,假如我们不是阿鼻与修罗,那我们可以在一起么……我在心理默默地问。

[ 本帖最后由 RickyCarter 于 2007-4-26 08: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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